三天後,兩人離開楊府時,手中帶著完整的昆陽城輿圖。
「依我看,不如將這輿圖繡進布里,好比繡入披風內層,托人贈給三皇子時也較不啟人疑竇。」回樊府後,楊如瑄如此建議著。
樊柏元搖頭笑嘆。看來,他的妻子比他還要小心,還要有干勁。
「你還得要安胎呢。」
「我可以找杏兒和蜜兒幫忙,她倆可是針線活兒的高手呢。」
瞧她勢在必行的神情,樊柏元只能由著她,最終趕在皇甫泱出發之前,托楊致堯將披風送到他手中。
而後,楊如瑄便乖乖地安胎,直到大夫說胎息正常,她才下床走動,得到樊柏元的允許,她才能到外頭透透氣。
而這時,早已是日光流麗的夏季了。
「欸,這是——」正要走出梅貞院的拱門時,楊如瑄眼尖地瞧見門邊圍牆上似乎攀爬著綠色藤蔓,仔細一瞧,只有綠葉,未見花兒,但這綠葉熟悉得很。「杏兒,你可知道這誰種的?」
「奴婢不知道呢,有問題嗎,少夫人?」杏兒跟著蹲到她身旁。
「沒,只是覺得眼熟,也許等它開花時,我就會想起來。」在杏兒的攙扶下,她徐徐起身,原本平坦的小骯已經微微隆起。「走吧。」
「夫人,侯爺說你不能踏出梅貞院喔。」
「知道,我只是想到外頭透口氣,要不天天都窩在家里多難受。」望著綠意盎然,百花爭艷的園子,她唇角揚著怡然自得的笑,撫著小骯,希望一切都能平順。
也許是她的冀盼,也許一切皆在樊柏元計算之中,入秋後,皇甫泱果真帶回了好消息。
入秋時,楊如瑄挺個肚子在萬象樓運籌帷幄,負責指揮廚房和跑堂,適巧毛大娘到來,兩人攀談著。
「也不知道怎地,近來菜價似乎高漲許多,竟然有人上門要收購我這麼點菜呢。」毛大娘不解地道。
「是嗎?」楊如瑄微眯起眼,直覺古怪。
要說糧價高漲,應該在七月風災過後就漲,怎會等到現在都九月了,才莫名高漲著?
「不過我還是沒把菜賣出,因為說好了是要給夫人的,我那兒子也說我本該如此,否則沒半點信用呢。」
「真是多謝大娘了,近來碩德有常回家陪你了?」
「是啊,多虧夫人那席話,碩德總是想法子回家看我,哪怕只是待上一時半刻。」
楊如瑄笑吟吟地收下一簍菜,將銀兩交給她,為她開心著。
一回頭,就听進門的客人交談著,「這可真是有趣了,三皇子一從昆陽城回來,得知南方大旱,竟然能夠立即想法子運著白米往南方去,這三皇子真是有一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所以近來京城的物價高漲不下?」
「不,我听說是有人炒作,工部底下正查著呢,你可知道那炒作之人是誰?」那人刻意壓低聲響,反勾起人的好奇心。
「誰啊?」
「六皇子。」
「真的假的?」
「是啊,听說他高價收購,結果那些商人見機不可失,所有物品跟著水漲船高。」「這豈不是慘了,許是他原本是想要收糧賑災,豈料卻變成炒作物價?」
「誰要他慢了一步。」
楊如瑄听著,徐徐往廚房走去。怪了,三皇子才剛從昆陽城回來,怎麼可能甫得知南方大旱旋即就能調出大批農糧?
樊府,梅貞院前的涼亭里,傳來楊致堯毫不遮掩的大笑聲。
「侯爺,你就不知道當工部查到六皇子身上時,六皇子那臉色……實在是精采。」
回想那一刻,楊致堯真是拍案叫絕。
「是嗎?」樊柏元使個眼色,要默言替他斟茶,「他沒懷疑是你辦事不周?」
「這怎能怪我?」楊致堯雙手一攤,笑得萬般無奈。「眼前正好是農收期,農貨大抵都已經運入宮中或是由各商家買賣去了,要我臨時調貨,價格自然得調高,可近些年工部一直在查農糧高漲的問題,就這麼巧的遇上了,我有什麼法子?誰要他一看到三皇子有動作,一回京隨隨便便就調動農貨?」
「我沒想到他竟會蠢得干下這等禍事,也許該說他自命不凡,恐怕早已不將工部的規矩看在眼里,以為打著賑災的旗幟,皇上就會原諒他。」樊柏元撇嘴哼笑,沒想到這一步棋走得比他想像中要來得好。
「皇上原不原諒他,我是不知道,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楊致堯面向梅貞院拱門,瞥見一抹人影後,便朝他使了個眼色。
樊柏元微眯起眼。「冶鐵的事如何了?」
「放心,早已備全,全都擱在那兒。」
「這事可得要小心周全,要日夜派人守著才成。」
「我知道,侯爺盡避放心。」楊致堯舉杯敬他。「終于,這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
「再過幾個月,你就可以睡場好覺。」
「是啊,我多想要好好地睡上一場。」一口飲盡茶水,適巧瞧見楊如瑄跨進拱門,他朝她揚著手。「瑄丫頭。」
「堯哥哥?」楊如瑄在杏兒的攙扶下,緩慢地走進涼亭里。「你們在這兒談什麼?我剛剛瞧見如琪在外頭呢,你們沒發現嗎?」
「有。」楊致堯答得理所當然。
楊如瑄眉頭一皺。「你們在玩什麼把戲?該不會是故意說些什麼,就是要讓如琪听見吧?」否則以往他們談事總是在書房,怎會無端端地移到接近拱門的亭子里?
「瞧,就跟你說我妹子可是當軍師的料,挺會舉一反三的呢。」
「比我還像個謀士。」
「別跟我打哈哈,你們到底是在聊什麼?」楊如瑄眯起眼,雙手叉腰瞪著兩人。
「我在外頭听人說,六皇子慢了三皇子一步買糧,卻反引起物價高漲,可奇怪的是三皇子才剛回昆陽城,怎麼有法子一下子就調足了農糧賑災?」
她知道楊致堯也經手農糧買賣,可是今年秋收才收成,根本不可能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備妥,代表那農糧是早就囤起了。
楊致堯噙笑望著樊柏元。一個目光就教楊如瑄猜著肯定是樊柏元的計謀,是說……這也預測得太準確了些。
「過來坐著。」樊柏元朝她伸出手。
她沒轍地握住他的手,明知道他雙眼能視,可她幾乎已經成了習慣,從不拒絕他伸出的手,乖乖地坐在他身旁。
問題是——「可是堯哥哥,你和六皇子一派的人走得那麼近,結果又暗地里幫著三皇子,要是被發現的話……」
她在萬象樓時曾幾次瞧見堯哥哥和六皇子走在一塊,看起來六皇子像是頗倚重他,然兩人愈是走得近,她愈是膽戰心驚,就怕他日被拆穿時,他的下場……她不敢想像。
「啐,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扁了。」楊致堯沒好氣地睨她一眼。「我這是在商言商,他又能拿我如何?況且接下來要進行的是……掀底牌了。」
柏元跟他說過,上回為了請致勤幫忙,他已經把大部分的事都對瑄丫頭說了,可他倒覺得好笑,如果要找致勤,根本就沒必要透過瑄丫頭,找他一樣可以辦到好,致勤也是他兄弟呀。
換句話說,是柏元已經把瑄丫頭當真正的自己人了吧。
「什麼底牌?」她問樊柏元,因為她知道楊致堯是不會跟她說的。
「你就拭目以待吧。」樊柏元斟了茶,喂了她一口。
被封了口,楊如瑄只好乖乖地閉上嘴,只求一切平順無恙。
浣香院那頭,楊如琪急著將熱騰騰的第一手資料告訴樊柏文。
「確實?」樊柏文聞言,雙眼都忍不住發亮了。
這可是一樁大事,一旦揭發開來,六皇子必定會收他為心月復,待他日六皇子登基,他可就平步青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