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的光陰他沒有虛度,從大偉寫來的信中,她知道了他比誰都要努力。
然後,她想起他在機場里,嘶吼著要她等他兩年的話……如今他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劇作家,他是否還記得她,記得他的許諾?
兩年的時間不算短,他不曾給她一通電話,不曾給她只字詞組,也許,他早就忘了她了吧?
「小姐,輪到妳了!」笑容甜美的收銀美眉對她喊道。
「噢!抱歉。」看得太入迷的她忙收回視線,將購物車推過去,手忙腳亂的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拿上櫃台結帳。
「慢慢來,別急。」收銀美眉笑望著她,一面將商品刷過磁條,一面輕松的與她閑聊。「小姐也喜歡『鋼琴手』這出音樂劇嗎?I
她不好意思的點頭。「是。」
「真巧,我也是呢!」有著一張討喜圓臉的收銀美眉道︰「我最崇拜凌岳了!他作的曲子教人百听不厭,真的好厲害喔!我也是學音樂的,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他一樣,作出感人又動听的音樂。」
「妳一定可以的!」因為,他也是一路努力過來的呀!
岸了帳,收銀美眉給了她一張模彩券。「滿五百元就可以拿到一張模彩券,妳可以到贈獎處模彩,祝您幸運中獎。」
「好,謝謝。」花蕊提起沉重的購物袋往贈獎處走去,將模彩券交給一個高高瘦瘦的工讀生。
「您可以模彩一次。」說著,他將箱子推到她面前。
她伸手往里頭撈了撈,抽出一顆紅球。
「恭喜妳,小姐,妳獲得了四獎!」工讀生興奮的搖鈴,然後笑嘻嘻的拿了張CD給她。
那是音樂劇「鋼琴手」的原聲帶。
她看了一眼,將CD還給工讀生。「不用了,給我面紙就可以了。」
「啊~~這樣喔?」工讀生雖然覺得困惑,但還是換了一包舒潔面紙給她。
花蕊收下面紙,提著購物袋走出大賣場。
天氣炎熱,驕陽如炙,當她走到自己的二手轎車旁邊時,白皙的臉上已沁出點點汗珠。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低沉男聲。「小姐,可以跟妳借張面紙嗎?」
「好。」她轉身正要遞出面紙,下意卻對上一雙子夜般美麗的黑眸。霎時,她怔住了。
「好久不見了,小蕊。」男人微笑。
花蕊反應不過來,傻傻的看著他,好半天,才喚出他的名字。
「凌岳?」他真的……回來了!
咖啡廳里,花蕊局促不安的坐在凌岳對面。
凌岳穿著優雅的白襯衫黑長褲,悠閑品嘗著藍山咖啡,坐姿慵懶好似一只懶洋洋的豹子,但每一個動作里卻蘊含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反觀自己,穿著一件洗了N次的V領T恤配膝蓋磨破的牛仔褲,頭發則因為貪圖方便扎成一束馬尾……天啊!即使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模樣一定糟透了!
她幻想過幾百次與凌岳重逢的畫面,但沒有一次是像今天這樣狼狽。
凌岳發現她動也不動面前的冰紅茶,不由得挑眉。「怎麼不喝?不喜歡紅茶?」
「沒、沒有。」她連忙否認,拿起吸管猛吸一口。
喝進透心涼的紅茶,總算讓她鎮定許多。
「我剛剛看見妳把我的CD拿去換面紙,」他皺皺眉。「這讓我覺得很受傷。」
「啊……原來你都看見了啊!」她糗紅了雙頰,慌忙解釋,「其實我自己就買了兩片CD,一片作收藏用,一片用來听,我想好音樂應該讓更多人分享,所以……我才換了面紙,希望別人也有機會接觸你的音樂。」
凌岳微笑。她還是他所認識的小蕊,總是為別人著想,一點也沒變!
「你……」
「妳……」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笑了起來。
「妳先說。」凌岳大方的讓女士優先。
花蕊先是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藏在心中的疑惑。「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又是為了工作嗎?」
她還記得他要她等他,可是當他真的回來,她卻變得膽小,不敢奢望他這次回來真的是為了她。
「不,是為了結婚。」凌岳揉了揉太陽穴,像是不堪其擾。「快三十歲了,我爸媽催得緊,所以我想干脆回台灣來,盡快把婚事了結。雖然我父母久居國外,作風洋派,但是傳宗接代的觀念還是存在,真傷腦筋。」他無奈嘆笑,像是拿父母沒轍。
「呵呵呵……是啊!」她陪著干笑。
他要結婚了……他居然要結婚了!花蕊一顆心沉入冰窖里,她不明白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
「妳呢?這兩年來都好嗎?」凌岳的語氣平淡,就像對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說話。
「很好!當然很好!」她不想讓他看出心中的失落,揚起粲笑,掩飾嘴唇的顫抖。「我自己開了一間小小的鋼琴家教班喔!現在有十個學生呢!還有……我也買了一輛小轎車,雖然是二手車,可是性能很好。對了……我……我也快訂婚了,對方是個上班族,很踏實的……」雖然一點也不渴,但她還是拿起冰紅茶猛吸,像是要藉由這個動作掩飾自己的心虛。直到將一整杯紅茶喝光,才放下杯子干笑。
「今天好熱喔!這里的冰紅茶真好喝……」她拚命的沒話找話講,笑得兩頰發僵。「我看到好多關于你的報導,你現在是最紅的劇作家呢!那出『鋼琴手』寫得真棒!音樂也深深打動人心,我常放『鋼琴手』的曲子給我學生听呢!他們也都是你的樂迷喔~~」
討厭,為什麼他的表情一點也不高興?他看著她的眼神為什麼那麼可怕?是不是覺得她嘻嘻哈哈的樣子很蠢?還是她說錯什麼話?
「很高興再遇見你,我……我突然想到我晚一點還要教琴,所以……所以我先走了……」她囁嚅著,拿起沉重的購物袋就要離開。
「等一下!」他突然按住她的手。
他踫觸她的感覺太過強烈,令她幾乎顫抖。為了防止自己出糗,她像是被燙到似的縮回。
她的反應使凌岳眸色一沉,可是低著頭的花蕊沒有發現。
「還……有什麼事嗎?」她現在很脆弱,再也沒有力量裝活潑。
「我從倫敦帶了禮物回來給妳,」他起身,隔著一張小桌子,但她還是可以嗅到他獨特的男性氣味。「放在我的住處,妳方不方便和我回我的住處拿?」
和……和他回去?
花蕊彷佛受驚的小兔子,慌亂的搖手。「不、不用了,真的,你不用這麼費心……」
「一點也不費心。」他輕松的搶過她肩上的購物袋,率先往停車場走去。「妳來開車還是我來?」
他幫她提袋子的神態是那麼自然,好象是一對同居在一起多年的情侶。
花蕊搖搖頭,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
「小蕊?」他的聲音帶著催促。
她對自己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既然逃不過,那只有硬著頭皮去了。
「我來開。」
凌岳還是住在原來的房子里,但是里面早已打通,重新隔間。
她還記得他從前的住處是後現代主義的風格,沒有多余的贅飾,充滿簡潔的冷色調。但重新裝潢之後,米白色與淺褐的色系為六十坪的空間增添了暖意,角落擺設的盆栽也為空蕩蕩的屋子增加些許生氣。
除了依然放置在落地窗前的史坦威鋼琴外,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這里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家。
凌岳拉開窗簾,讓外面的陽光透入。「我將房子重新打通隔間,除了主臥房與作曲室,還增加了三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