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動,尹承善也不跟她爭執了,自顧自地說︰「反正無論你怎麼說,本王今日都不會讓你出門。」
太醫特別交代過,每每毒發一次,她的身子就會損耗一次,定要好生休養,才能延長等待解藥的時間,否則身子若折騰太過,到時就算找到解藥,只怕也是回天乏術。
「我有腳,我自個兒能走!」才說著,商飛雪便要自己起身「放肆,本王讓你不準出門,就是不準出門。」尹承善用力按住她的身子,讓她掙扎不開。
理智上,他知道她說的對,若是他們打算將計就計,便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商清遠起疑,可瞧她那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身子,他就是不舍。
「讓我走。」她試圖撥開他的手。
「不準。」命令的聲調更沉,瞪著她的眼楮里火氣更盛。
她也瞪了他一眼,但懶得與他多說,反正除非他能綁著她,否則找著機會她便一定會去。
雖然她沒有再反駁他,也沒再說話,但他卻清楚的看出她心意已決。
「你……該死的!」鮮少被人拂逆的尹承善氣壞了。
棒天,兩個同樣固執的人坐在一輛馬車上大眼瞪小眼。
商飛雪沒想到尹承善會跟來,但又不得不承認以回門當借口回侯府恰當又不會讓人起疑,不過既然是回門,那尹承善跟來便合情合理,她也不好拒絕。
為此,她只好懷著對這無賴男人的滿心不悅啟程,說來這是她第一次反省自己的眼光,不懂自己先前怎麼會把這無賴當好人。
王府的馬車自然是舒適的,軟軟的臥榻,柔柔的靠枕,不僅有固定在馬車上的茶幾,還置有微型的多寶格用來放置茶葉、點心和蜜餞等物,供人解饞。
「咳咳!」許是剛剛上車時吹了點風,商飛雪喉頭不舒服地干咳了幾聲。
她一咳,尹承善像是捉到她的小辮子似的,隨即用那渾厚低沉的嗓音數落道︰「你著實不該出門的,瞧瞧你,又不舒服了吧。」
斜睨了他一眼,她懶得理他,徑自靠著軟枕瞧看窗外。
其實她覺得身子沒好全更好,否則騙不過商清遠。
她的蒼白是讓商清遠卸下心防的最好方法,也只有這樣,他才會相信他的計策成功了,而她則是因為怕死,才會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仍堅持回娘家。
只是……她該怎麼解釋迎花的下落呢?
「你在瞧什麼?」瞧她看著窗外不說話,不喜歡被忽略的尹承善刻意朝她挪了挪身子,看她仍不出聲,終于忍不住問道。
「街景。」他愛問她就答,但口氣很清冷。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過嫁給他幾天罷了,她卻覺得這個男人的改變頗大,尤其在她昏睡兩天醒來後,明明她照樣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反倒更縱容她,雖說也會氣惱,但不至于真對她怎麼樣,且拿回門這件事來說,不僅最終是順了她、更甚是幫了她一把。
但對于尹承善,她是矛盾的,她不得不承認他有些話、有些行為會讓她覺得安心,甚至喜悅喜歡,可是她告訴自己,這個有了正妻的男人她沾不得,她遲早要離開的,對于他,她應該要敬而遠之。
「那有什麼好看的?」尹承善咕噥一句,不高興的其實是她寧可看街景也不跟他說話的行為。
就他看來,京城雖然繁華熱鬧,可街上的景致數十年如一日,沒啥稀奇的。
「以前給人做丫鬟的時候,身不由己,想要上街一趟不容易,我娘總是……」提到這,商飛雪的心情驀地沉了幾分。
她想起的不是做人丫鬟的委屈,老實講她也不委屈,只是思及幼時幾次跟娘親上街的情景,頓時覺得觸景傷情。
想到這,她抬手放下了簾子,也不看了,只是閉目養神,但從她的臉上仍可隱隱瞧出一抹暗藏的哀傷。
瞧她臉色蒼白、神情黯下的模樣,尹承善覺得心里一陣疼,不擅長安慰人的他也忍不住開了口,「你別多想了,你娘是個好人,天上神佛不會為難她的,沒準她在天上過得比你還歡。」
這是很蹩腳的安慰,但商飛雪听在耳朵里卻覺得頗受用的,至少有人安慰她了,不像她名義上的爹,知道她娘死的時候,表情變都沒變。
「我說的話你听進去沒有?」見她只是挑眉不語,他以為她是沒听進自己的話,連忙又問了一句。
听到了,但她別扭的不想跟他道謝,也不想拉近兩人的距離,所以她說︰「听到了,但覺得王爺真是天真的人,人生前不能好過,升天了才好過又有什麼用。」
噗地一聲,尹承善將剛剛入口的茶水都噴了出來,還好商飛雪閃得飛快,才沒被他弄得一頭一臉的濕。
「你知不知道我是王爺?」他打出生還真沒遇過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人。
雖說他們尹家是因為先祖戰功彪炳才被封王,但幾代世襲,不僅受幾朝帝王重用與信任,跟皇家亦有親戚關系,他還是僅存幾個王爺中少數有名望又有實權的,到哪不是被人吹捧著,就是當官的見著他,他說月亮是方的,那些人也只會唯唯諾諾稱是,根本沒膽子這樣同他說話。
「我知道你是王爺,但王爺又怎麼樣。」若是她願意,也能有個尊貴的身份,或許比不上他,但也能走路有風,可她不屑要。
「觸怒了本王,本王隨時能要你的命。」他堂堂一個王爺,想要收拾了妾室的命,沒有人會多說一句話的。
「既然想收了我的命,干麼還巴巴的跟著我回侯府。」商飛雪沒好氣的應道。
「你真的是口無遮攔的,當真不怕我讓王妃整治你,或者將你趕出府?」對她,他真是又氣又沒轍,也只敢說這些來嚇唬她了。
「我有什麼好怕的,就說不想當你的妾室了,想趕我出府就趕,只是要等我把商清遠扳倒了。」
反正她從來就不想受制于人,被趕出府算如她願的了。
「你……你作夢!你就是本王的側妃!」尹承善瞪著她,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偏偏馬車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算算時辰也該是到冬寧侯府了。
「來吧,本王的愛妃,咱們該下馬車了。」眼含笑,他故意朝她眨了眨眼,把話說得大聲,接著率先跳下馬車,將手伸向她。
商飛雪橫了他一眼,卻對他這行為無可奈何,畢竟馬車外有侯府恭迎他們的人,為了不壞大事,她也只能將手交給他,由著他妥貼地將她扶下馬車。
商飛雪含笑看著商清遠用盡了心思,好說歹說地引得尹承善同府中的門客下起棋,並在棋局方酣之際,找借口將她往書房領。
一進了書房,商清遠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看著商飛雪的眸光也沒了方才的慈愛,冷冰冰的,就像是在看下人似的。
這樣的目光,商飛雪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很習慣了,所以她很坦然的迎視,甚至不等商清遠發話,就自顧自地坐下,還斟了杯茶遞至商清遠面前。
她淡淡地說道︰「父親請用茶。」
她的氣定神閑讓商清遠皺眉,有那麼一時半刻他懷疑商飛雪是不是壓根就沒有中毒,可迎花不可能沒听他的話……說到這,迎花那方竟斷了聯系……
疑心已起,商清遠皺著眉問︰「這幾日,在王府過得可順利?」嘴上是關心女兒,實際上是想知道商飛雪到底有沒有照他的指示做事。
「沒什麼順利不順利的,即便讓人稱一聲側妃,終究是個妾,不過王爺對女兒挺不錯的,雖然說不上是言听計從,可也沒虧待女兒半分。 「嗯。」聞言,商清遠點了點頭,臉上卻沒半絲欣慰,只是依然目光炯炯的直盯著商飛雪瞧,像是要她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