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辰恭一開始是真沒想到吳知府居然會特別想到要給高家行這等的方便,本來還在想著要怎麼辦才能夠擠掉高辰旭,避免讓他和高家酒坊競爭,現在可好,若是有吳知府在高家面前保駕護航,先不說別的,除了兌州那兒還有額外打點外,前頭的路可以說是一片的光明。
他也不去想為什麼吳知府會繞過父親而找上他,要他說,父親自從順利的把高家二房給趕出去後,就整日小人得志的模樣,還沉迷,腦子也不清楚了,吳知府既然幫著父親走到這一步,肯定也有人手關注著,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不是太奇怪。
覺得自己入了吳知府眼的高辰恭,試圖擺出淡定的模樣,但眼里的緊張還有得意卻掩飾不了,只是他自己沒發覺,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沒注意到吳知府微笑背後的那一股輕蔑。
「是,小人想過了,高辰旭那家新酒坊目前能夠提出來說嘴的,也不過就是兩三樣,但不管是青霜雪還是燒刀子,都不是正流,用的也都是一、兩年的新酒,構不上陳釀兩個字,而高家不同,提起陳釀,在兌州里自排第二,絕對沒幾戶敢稱第一。」起碼絕對不會有高辰旭這一戶就行。
吳知府若不是為了自己的計劃打算,高家的內斗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理會,更不會浪費時間听這小人說著那上不了台面的計劃。
吳知府知道了他大概的打算,也不打算听他繼續吹捧高家的歷史,真要說清楚,那高家里頭有些什麼,他說不定都比他還清楚。
「我明白了,小選的時候,自然會以陳釀為題,當成考選的標準。」說罷,他沒順著這個話題,反而話鋒一轉道︰「高家的酒每年都進京兩趟?」
斑辰恭不知道為什麼吳知府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個問題上,但這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東西,也就點點頭,大約的回道︰「高家酒一年進京兩趟,都有固定的鏢局押鏢,入夏之前一趟,入冬之前又一趟,第一趟是怕暑熱讓酒變質,第二趟是怕入冬後多霜雪,路上難走,兩趟鏢都是押到京里,進了城後,由司檢官查封驗過,才算完手。」
吳知府在地方多年,怎麼會不知道高家運酒的時間,只不過想要更清楚的知道一些事而已,也就勾著他,說些運酒上的大小事情。
畢竟他想要插手高家酒水這個產業的營利為次,最重要的是,他七、八年前在這附近發現的一個小金礦的出產。
他並非出身高官世族,這些年來勤勤懇懇,也只是在兌州下混成了一個知府,若是走平常路,也不知道要多少人才有可能成為一疆大吏甚至是躍身內閣,但若是有了這些金子,他想要的青雲路自然可以更順暢些。
只是金銀這種東西,大量上路或者是頻繁的運送都太容易引人注目,而他用盡了辦法,也頂多就在兌州這里留下最後一任,接著就要進京述職,然後不知道分發往哪里去,這才讓他把箭頭對準了高家,借著插手高家的內斗,然後將自己的一些手下也安插進去,並且讓高家二老爺那個精明的商人離開高家的中心,他就能借著高家每年兩次的運酒,想辦法在這一、兩年里,把那些開挖出來的金子全都送回京里去。
這東西一進了京,就不打眼了,到時候找準人送禮,別的不說,混個三、四品京官,也是一個相當好的門路了。
不提這時候吳知府心里的算盤打得多響,對高辰恭來說,他平日里頂多就是跟一些小吏說話,哪里遇過吳知府這樣和藹的和他說話的時候,心中滿腔的激動,說到最後更是恨不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差沒把高家事全都抖落得干干淨淨,就連一開始的一點戒備都沒了。
吳知府看著眼前像只孔雀一樣不斷的想展露自己的高辰恭,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涼薄。
不說高家大老爺,就是這可能接手的大少爺也不過就是這種貨色,看來這高家……在利用過後,也沒有留下的價值了。
第8章(2)
吳學之再次端起茶準備表達送客的意思,雅間外頭卻突然傳出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吳知府知道自己的人不會這麼沒腦子的做出這種事情,所以這來人找的是誰,那就很清楚,不過他臉上倒也不惱,反而輕輕一笑。「瞧這把門敲得,看來是有大事了。」
他狀若無意,說出來的話卻有著挖苦的意思,高辰恭也不知道是真沒听懂還是假裝沒听懂,表情倒是頗為正常。
斑辰恭沒讓門外的人進屋子,因為吳知府特地挑了這里,又屏退左右不讓人伺候,顯而易見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自然也不會不長眼楮的犯了人家的忌諱,所以他站起身來到門前,想著有什麼話兒就在門邊說說便罷,怎料一開門,就見到自家小廝一臉蒼白的站在那兒,手腳還微微發顫著,活像受了什麼驚嚇。
看著他這麼一個沒用的樣子,高辰恭就忍不住一肚子氣,低吼道︰「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不回去就先領十個板子!」若不是吳知府還在里頭,不用等回去才十個板子,他這時候就得端死這個沒長眼的東西。
小廝倒也不是怕那十個板子,想起剛剛看到的東西,他都恨不得把吃過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大少爺……剛剛有人抬了人,來咱們的鋪子前頭鬧事!」
斑家身為一個賣酒的大酒商,自然和朱家那種作坊和鋪子都連在一起的小作坊不同,自有一個獨立的鋪子在鎮上,就是在兌州城里,也有一個明顯的高家酒鋪。
斑辰恭愣了下,覺得這劇情似乎有些熟悉,他皺了皺眉,沒好氣的罵道︰「就這點小事,還得這樣急匆匆的報給我听?是做什麼吃的,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小廝抖抖瑟瑟的又道︰「大少爺、大少爺!這次不同啊,那人……是真死了!」
真死人了?!斑辰恭心陡地一驚,終于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畢竟抬了人來鬧事和真的弄死了人可是兩回事。
「真死了人那就是大事,不過確定死了嗎?可別又是裝的。」他咬著牙,試圖想控制自己有些發顫的手腳。
不知道是因為听見真的弄死了人還是因為想到這事情如果沒壓住,高家接下來的生意會有什麼下場,不管哪一種,都足以讓自己手腳冰冷了。
斑辰恭看著小廝,壓低了聲音罵道︰「既然死了人,就沒有報給大老爺听,請大老爺出來主持大局?還是讓人把那死的人給抬走?府里養了一堆下人是做什麼吃的!」
「大少爺……大老爺那兒有人去報了啊,可是大老爺正……就是沒個響應,我們的人想要靠過去,那一家子就哭得震天響,就我來的時候,連銀紙都撒上了,在鋪子外頭罵得指天畫地的,就是說咱家的酒讓人給吃壞了!」那景象,配上地上一個還閉不了眼的人,就是大白天的,都讓人覺得滲人。
小廝就算不把話給說完,他也知道他的好爹正在做什麼事兒了,他暗罵了一句老不修,也知道這時候不回去處理這事兒是絕對不行了,他咬咬牙,擺出一副滿含歉意的模樣。「知府大人,這家中臨時有些小事……」
吳知府也沒讓他把話給說完,擺擺手。「沒事,我這官衙里也有些公務,正準備要告辭了。」說罷,他就起身準備離開,對于高家到底遇上了什麼事,也沒有多問,而是直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