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喔。」
「小雅,你怎麼會認識他?」沙子防備地問。那家伙該不會也想用同一招,威脅、利誘、拐騙剛成年的少女吧?
「他今天早上打電話來,那個時候你去買菜了,我順便問他叫什麼名字,就替你問出來。」小雅一臉「獎賞我吧」的邀功甜笑。
「什麼替我問出來,你還在胡思亂想哦!」她斜瞟了亂牽線小媒人一眼。
「我覺得東方哥是個好人,就算你們作不成情人,當朋友也不錯呀,本來就是鄰居,可以互相照應嘛。」她的出發點是為了沙子姊好欸!
沙子姊一個女生開店,就曾遇過討厭的客人騷擾,如果高大冷酷的東方哥一站出來,諒那些討厭鬼也不敢對她們怎麼樣了。哇,英雄救美,好浪漫哦……
「你又知道他是個好人了?」是狂妄自大、有自戀癖的豬頭才是真的!
「我看過他救一只困在水溝里的小狽喔,那時我剛好路過,他還問我這附近哪里有獸醫院,後來應該是帶受傷的小狽去獸醫——」啊,不小心說到禁忌了!
發現沙子臉色微僵,小雅趕緊轉移話題,打起哈哈。
「反正東方哥為人應該是不錯啦!」
「我不是警告過你人心難測,對方來歷不明,不曉得是不是披著人皮的狼,你還給我一臉‘掛保證’?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張牙舞爪逼近大女孩。
「大野狼饒命呀……」小紅帽可憐兮兮地後退。
「不饒!」狼爪出動!
「啊炳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兩個女生在陽台笑鬧成一團。
一個星期後。
他回來了,每天依舊叫「綠香屋」的外送餐點,只不過,數量由原本的一份套餐變成一份套餐外加兩份兒童套餐。
他家多了兩個小孩?是他的孩子吧,因為,那兩個小孩用餐的壞習慣跟他一模一樣,甚至比他更糟糕!
大概是得知她對料理的用心,之後他總算還有點良心,好歹會吞下主餐內七八成的配菜,但另外兩個小孩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他們居然把蔬菜全部剩給她看!
好,她不難明白,現今社會的小孩生活條件比過去的年代要好很多,又是父母的心肝寶貝,多多少少有挑食的毛病。那兩個小孩挑食,她無權置喙,可是他們卻都將蔬菜和餐後水果原封不動退還給她,不是一次兩次三次,而是每、一、次!
他是這樣教育孩子的?
再說,她燒的菜有這麼難以入口嗎?!
事關兩個無辜小生命的健康與她身為廚師的尊嚴,沙莎莎忍無可忍,中午休息時間直奔隔壁按門鈴。
透過黑色鐵門外的對講機,屋里的男人替她開了大門,她踏上院子的石板路來到屋門前時,他也已經站在門邊,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整個門框。
他沒有說話,一雙淡漠的黑眸看著她,等她開口。
OK,他沒有招呼要打,那麼她也不必客套了。
沙子清清喉嚨,仰頭直視他。
「我直說來意好了,但有個問題先請教你。你有兩個小孩?」
他輕一挑眉,沒有出聲承認也沒有否認。
OK,那就是默認了。
懊死,為什麼在知道他是兩個小孩的爸爸後,她的胸口會悶悶的?
說不定他是打算先把新家打理得妥善一些,然後才去接外地的小孩和老婆一起來住,那他干嘛告訴她現在沒有女人,他該不會是單親爸爸吧?抑或他根本就有老婆,屢次逗她只不過是蓄意戲耍她?再不然,他想搞外遇?
看著突然沉默的女人細眉微蹙,東方覆上冷漠的黑眸後方,掠過一抹復雜的幽光,于是環胸倚在門框上,等她繼續說明來意。
他的動作讓沙子自覺失態,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心情更惡劣了。
「既然是你的孩子,你就有義務照顧好他們,你知道他們‘很’挑食嗎?」她試圖冷靜溝通,只加重了程度副詞的語氣。
「然後呢?」他淡淡開口。
然後呢?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居然問她「然後呢」?沙子深呼吸。
「你不會覺得身為父親的你太不負責了嗎?你自己愛便秘不代表小孩也該跟你一樣遭受便秘的威脅,這等于是變相的虐待兒童!」
東方定定盯著她因惱怒而發紅的臉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兩人之間沒有誰再開口。一分鐘過後,他才站直身軀問︰「說完了?」
「我說完了。」
于是,他動手關門。
白皙小手忙不迭抵住銅門。「喂,你難道就——」
「不關你的事吧?」他冷冷睨了她一眼,不帶溫度地道,在她面前關上門。
被人變相轟出門的女人愣在原地,頰上的紅潤倏地褪去,青白交錯的顏色取而代之。
八月,台風接連報到,東海岸首當其沖。
電視新聞正在播報今年第二個台風的路線,氣象主播提醒民眾,台風路徑雖然轉移,不會直接侵襲本島,但全島仍要注意豪雨特報,山區嚴防土石流。
天空烏雲密布,看不見星星,空氣窒悶得令人覺得煩郁,由于天候不佳,綠香屋今晚也沒多少用餐的客人。
「外面好像快要下雨了,今天沒什麼人,我們要不要提早打烊?」小雅一邊玩起櫃台旁擺飾的墨綠色龍貓絨毛大玩偶,一邊問身旁的老板娘。
老板娘沒有反應,只是盯著櫃台一角發愣。
「沙子姊?」小雅發現老板娘根本沒在听她說話,又喚了幾聲,最後是推了推她,失神的人兒才終于回過神來。
「呃、你說什麼?」
「沙子姊,你干嘛一直盯著電話看?」
「有、有嗎……」沙子心虛地拿起抹布擦櫃台,佯裝忙碌。
「哦,你在想隔壁為什麼不叫外送了,對不對?」小雅了然地湊近她,眨眨大眼,想想也覺得奇怪。「沙子姊,你知不知道東方哥為什麼不叫外送,已經第三天了欸?」
「大概是吃膩了。」她沒好氣道。
那個當著她的面關上門的人,真的是逮到機會就想拐她上床的沙豬男嗎?
是,沒錯,第一次見面他就是這副德性,沒溫度、沒表情、沒禮貌到像塊從北極空運來的冰山似的——不對不對,這種形容根本就污辱了北極的冰山!
不關她的事?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才說他一兩句就鬧別扭,一點雅量也沒有!不吃就不吃,她又不是非做他的生意不可!
「不會吧,我天天吃你煮的東西就沒膩過。」她吃得比東方哥還久呢!
沙子姊雖然不是什麼高級餐廳的頂級主廚,但在挑選食材和料理上一點都不馬虎,還花時間研究過各種香草在調理食物上的用途及份量,菜色更非一成不變,美味得讓她愛不釋口,不到一年就胖了五公斤……唉。
「就算是山珍海味,每餐看也會看膩的,何況我開的只是一家小餐廳。」
「不會啦,我方小雅絕對是沙子姊最忠實的顧客,他們不吃是他們的損失!」
「你哦,馬屁精!」
「才不是咧,」小雅比出四根手指頭。「我敢發‘ㄙˋ’,你煮的最好吃!對了,沙子姊,今天要不要提早打烊?反正沒什麼人,好像也快下雨了。」
沙子瞥了眼牆上的時鐘——八點半——又瞥了眼整晚都很安靜的電話。
算了,被她這麼一說,他也許真的生氣了,一定不會打來的。
啊上腦海的念頭讓沙子詫異一愣——有沒有搞錯,她居然在等一個不識相的豬頭的電話?!她到底被什麼沖昏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