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痴兒,穆大哥為何要你代嫁?」
呃……阿清沒問,不過也有人問出口了。
燕燕呀,你怎麼在人家面前這問個,不好不好啦!阿清猛搖頭、使眼神。
「能代替秦喜韻的人選何其多,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
為什麼他肯為秦喜韻費這般功夫,連終身大事都甘願犧牲?
又為什麼……
為什麼代嫁的偏偏是個痴兒!
他娶妻了,卻寧願娶一個痴兒,也無視于她這個正常人的存在,很諷刺,不是嗎?
質問自燕燕嘴里毫不保留直道而出,一心忙著打暗號的阿清,壓根沒注意到她語氣里壓抑著酸澀與嫉妒的意味。
「為什麼是從恩……」秦從恩蹙眉認真思索燕燕的問題,無奈,有限的認知只讓她找到一個結論——「從恩不知道。」
可是她能去問穆鷹喔,不管她問什麼,穆鷹都會告訴她!
「發髻還沒梳妥呢,你上哪兒去?」阿清看著突然起身往外走的人兒。
「找穆鷹。」
「你想見堡主呀?別急別急,拜堂的時候就見得到了啦!」
「現在見。從恩要幫燕燕。」秦從恩搖搖頭。
「幫燕燕?」不但阿清听得一頭霧水,連燕燕也莫名所以。
她笑著點頭,隨後跑出新房。
「——」怎麼說跑就跑啊?
「阿清姊,我帶她去吧。」
「也好,快去追,免得她迷路,讓人見著了覺得奇怪。」雖說大家都在前頭忙著,可這里是堡主起居的院落,難保不會有人出入,何況從恩又是一身大紅嫁衣,顯眼極了。
丙然,在出了新房的回廊轉角,燕燕就瞧見秦從恩站在岔路前偏頭歪腦。
「你知道穆大哥人在哪里嗎?」她走近,態度依然冷淡。
秦從恩轉身一見來人,圓臉上的困惑被窘迫的苦笑取代。
「燕燕,從恩不認得路……」
「我帶路,你跟我走。」燕燕越過她,沒有再多說什麼,往其中一條廊道筆直走去。
「好!」秦從恩漾開笑臉,連忙跟上前,一面從小錦囊模出兩顆糖遞上前。
「燕燕要不要吃糖,很好吃!」她樂意把心愛的糖分給朋友,燕燕是她離京後分享糖果的第三人,前兩人則分別是穆鷹與燕炤雲,但他們都婉拒了。
「你吃就好。」
咦,連燕燕也不愛吃糖喔?
縱使困惑,秦從恩仍一笑置之,把糖塞到自個兒嘴里。
很好吃呀……
相較于從里到外的喜氣與忙碌,書房沉肅的氣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偷襲。」右使雍偃,在听了燕炤雲搜集的情報後,斯文的俊臉堆起嚴肅。
「我們在想,會不會是驃馬幫所為。」燕炤雲沒好氣道,年輕氣盛的臉龐上,清楚寫著想找驃馬幫大干一場的沖動。
雍偃沉吟了片刻,又道︰「驃馬幫尚未遴選新任幫主,理應忙不過來,近來也並無惡狀傳出。」那些小角色,內部爭斗都搞不定了,根本沒空管到外面來,更應該說,他們沒膽對漠鷹堡下手。
「不然是小白——夫人的宿敵?」燕炤雲縱使不想承認秦從恩的身分,在老大面前還是意思意思地稱她一聲夫人,不過別想他會在她面前這樣尊稱她!
「秦家的宿敵還有可能,夫人要想樹敵,恐怕比堡主或你我都難。」
「你看出來了?」一回來,該說的都讓燕炤雲搶著說完,穆鷹這會兒才掀了掀薄唇。他並沒有太大的驚訝,畢竟右使雍偃擅長的是謀略,洞悉人事物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只是仍不免要佩服雍偃,從恩來到漠鷹堡後,在眾人面前尚未開口說話,雍偃還是識破了。
「屬下曾听說秦家小姐喜研藥草,秦家所屬藥鋪多少會賴她查看進貨的藥材,夫人眼中的單純,不若一名精明的女子所有。」
雍偃的話,適時點醒穆鷹。
「叫你老婆在新房外弄一個藥園。」他記得阿清是名醫之後,除了身為右使夫人,還身兼掌管漠鷹堡上上下下看病吃藥的女大夫。
「有事忙,她會很樂意的。」雍偃淺笑應諾。
「你們在說小白——夫人?雍偃,我告訴你……」後知後覺的燕炤雲不禁哀聲嘆氣起來,把穆鷹找了個痴兒代嫁的事情詳細地向雍偃做了一番報告,企圖拉攏雍偃與他站在同一陣線。
叩叩。
正當燕炤雲說得口沫橫飛之際,門外響起敲門聲,打斷他再一次重申反對的機會。
「堡主,夫人求見。」這道輕輕柔柔、不急不躁的嗓音,是燕燕的。
「穆鷹,你在里面嗎?」然後,是一道含糊的發問聲。
「說人人到。」燕炤雲沒好氣地瞥了門口的方向一眼。
「堡主,趁尚未拜堂成親,您還有機會反悔。」
「進來。」
嗚嗚,堡主不听他的勸。
「走吧。」雍偃勾住好友的脖子,開門往外頭走去。
「偃,身為右使,你好歹也該盡盡勸說之責不是嗎?成親攸關傳嗣大事,你怎能就這樣放任堡主沉溺美色!」被人拖著走的燕炤雲,義憤填膺地揮舞拳頭。
「要是堡主沉溺美色,早就吞了燕燕。」雍偃話中有話,走過她們身邊時,若有所指地看了燕燕一眼,就見燕燕眸光半垂,心里所想,無人可知。
「這關燕燕什麼事?萬一事跡敗露,你說怎麼辦!」
「別說出去不就得了?」
看著他們離去,秦從恩納悶地走向實木桌案後方的男人,邊走邊回頭。
「他們吵架?」
「沒有。」穆鷹深沉如夜的黑眸,在看見來人時,閃過一絲異采。
身穿五彩花團嫁衣的她,紅艷艷的上等綢緞襯在她白皙柔女敕的肌膚上,猶如一朵嬌女敕欲滴的牡丹,幾乎讓他想一口嘗盡。要不是她發髻半梳的模樣像是有事急著找他,他二話不說絕對會先把這朵專屬于他的嬌艷花兒,采到唇邊品嘗個夠。
「有什麼事?」他撥開她嘴邊的發絲,攏到耳後。
一點都不刻意的親昵動作映入燕燕眼簾,她的心口突然一擰。
他……
聞言,秦從恩總算把圓臉轉向他。對喔,有事問穆鷹呢!
「從恩想問,穆鷹為什麼要從恩代嫁?」含著糖飴的小嘴,吐出類似咕噥的聲音。她一路上都默念著,就怕把問題給忘了。
「我說過了,『秦家』。」用兩個字,便足以替他說明一切。
「安兒不可以嗎?小蘭不可以嗎?翠綠也不可以嗎?」
「不可以。」他發覺自己愈來愈熟悉她摘錄式的問話,與她交談也愈發上手。
「為什麼?」她們也是女子,都能當新娘子呀!
「燕燕,你先到外頭候著。」穆鷹看向還杵在門邊的女子,語氣一如往常,不帶面對下人的嚴厲,也不帶任何特別的情愫。
燕燕默然地跨出門檻,替他們掩上門扉,美眸在離開書房後黯了下來。
「等等,燕燕她——」秦從恩想叫回燕燕,因為這是燕燕要問的呀!
只是,話還來不及說完,她整個人就被穆鷹抱上他堅實的大腿。
她沒有抗拒他的摟抱,逐漸習慣他親密的動作,也把這些當作是理所當然,因為他這麼教導。
「為何突然又問起這個問題?」墨眉輕挑。
「因為燕燕問到,為什麼是從恩……」她咽咽喉中的唾沫。
「沒有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耳朵听進去,腦子很模糊。
「你不想嫁給我?」』黑眸鎖住她的視線。
秦從恩嘟起嘴,納悶地眨眨清澈的眸子,很顯然,她從未想過這麼艱深的問題。
「嫁給我不好嗎?」他的額抵著她,鼻間盡是她沐浴餅後的清香,不禁暗暗深吸一口氣。
「嫁給穆鷹,很好嗎?」她認真地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