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倪雅喻是韓翼的委托人,委托人無緣無故被傷成這樣,其它人都不怎麼好受,韓翼的臉色更只能用風雨欲來前的寧靜來形容,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韓翼面對任務時的表情如此凝重。
看清自己身處醫院,倪雅喻想起了被打昏前的最後一句話。
「有人恐嚇我……」她怎麼能睡呢?那些人針對的似乎不只是她……難道包括她身邊的人?!
「交給我們吧,你身體很虛弱,需要休息。我要替你做檢查和治療,如果累的話先睡一下。」項初衍口頭上安撫,心里不禁低咒。
倪雅喻身上受的顯然是拳腳的重擊傷,弄出這身傷的人簡直是變態,竟然對一個弱女子下這麼重的手!除了皮肉傷,他現在還不能確定她的骨頭或內髒有沒有受傷,必須替她做全身檢查。
倪雅喻柔順地點點頭,看了眼急診室的門之後,再度因虛弱而合上眼,神智逐漸飄遠,醫護人員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給我病患的血壓值、心跳,檢查出血狀況。」
「準備照X光、CT掃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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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無聲的病房內,白色病床上的人兒靜靜沉睡,臉上、手上各處的包扎更顯她的縴弱。
育幼院的小雯用棉花棒沾水,抹在倪雅喻干澀的唇辦上。乖巧懂事的她,和倪院長輪流看顧倪雅喻,這會兒院長已經先回育幼院照顧更小的弟弟妹妹。
「雅喻姊會不會死掉?」
看見一向有朝氣的大姊姊受傷躺在醫院,之前又看見院長偷偷落淚,小雯不免擔憂害怕。
「沒那容易。」
病房內還有第三人韓翼喉頭緊縮,低聲開口。
倪雅喻不像是遇到困難就放棄的人。
他坐在床畔的藤式沙發上,眼光不在小雯身上,也不在倪雅喻身上,而是放在手中的項鏈墜子上面。
那是習俗中,長輩會送給小嬰兒佩帶的吉祥鎖片,姆指大小的孔方錢幣邊緣,不同于坊間販賣的古錢,圍繞了少見的精雕祥龍,幣面上的方形孔邊,還刻了「平安如意」四字。
「嗯,韓大哥你說的對,雅喻姊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好人一定有好報,所有的天使都會幫她祈禱!」小雯的信心又找了回來,崇拜地附和韓翼。
聞言,韓翼扯動輕諷的嘴角。
他們這種人,無親無威地活在這世上,不為誰而活,如果那麼容易就被打倒,那真的一點生存的意義也沒有了。好人一定有好報?那活該每個被遺棄的孤兒,一生下來就背負了惡報的命運?他們錯在哪里?哼!
「都幾歲了還相信天使,你看過?」
「我十四歲呀,我、我沒看過,可是……可是……」小雯頓時也不曉得如何回答這從未思索過的難題。
「告訴你,想生存就要不擇手段,好報惡報都是鬼話。」如同他手中的項鏈一樣,根本是個矛盾,徒增諷刺,留著也無用。
韓翼起身,打算把項鏈丟入垃圾桶。
「等等。」病床上的倪雅喻細聲喚住韓翼的動作。
她醒來有一會兒了,也听見他們的對話。
「雅喻姊!」小雯興奮地又叫又跳。「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我現在去打電話給雲姨,她一定會很高興!韓大哥,麻煩你照顧一下雅喻姊。」
倪雅喻微笑目送小雯跑出去,撐起身體倚在床頭,轉而以迷惑面對韓翼。
「為什麼要把項鏈丟掉?」
她的聲音因兩天未開口而有些粗啞,韓翼不發一言,倒了杯水遞給她。
倪雅喻柔順地喝了口水,心中依然對一醒來就看見他而感動著,一種無論遇到任何困難,他都會陪在她身邊的希冀,默默撼動她。
但,希冀終歸希冀,她從沒忘記他說過,「委托結束後她必須滾出他的視線」那句話,因此,兩人不能交心,更沒有未來。
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當她承受拳打腳踢的那一刻時,竟想起了韓翼,企望他來解救自己的痛苦……
要是把韓翼對她的態度、和自己的感受說給顏晴听,顏晴一定會笑她腦袋壞掉了,才會喜歡上一個幾乎只給她壤臉色看的男人。
她終于了解,世界上為何有那麼多無從解釋的單戀、苦戀。
喜歡,本身就是一種沒有辦法解釋的奇妙感覺。
她,喜歡上韓翼了,更為他眼中那偶爾流露出的憤恨、孤獨而心疼。
而這個喜歡,注定不能有未來。
「如果你不要的話,可不可以把它送給我?」
輕指他手中的項鏈,倪雅喻開口要求,自私地希望能保有他的物品,至少,能證明她曾愛過。
韓翼瞥了眼項鏈,隨後緊睇她蒼白卻不失期待的臉蛋,伸手到她面前。
「謝謝你。」她接過項鏈,將它捧在掌心細視。
「好漂亮喔……」仔細一看,倪雅喻才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錢幣,于是心虛地抬頭。「上面的雕刻好精細,應該很貴重吧?我想我不該跟你要……」
「不要的話,丟進垃圾桶。」他倒是很爽快,沒有任何留戀。
「丟掉太可惜了。」微嘟起嘴,簡樸的她很是心疼。
「我替你收著好了,等哪天你想要回去,還是可以擁有它。」重點是,她曾看過他以保護的姿態將它收藏著,所以不希望他後悔。
見倪雅喻將項鏈視若珍寶的模樣,韓翼的心跳有一瞬的失序,黑眸流光暗轉。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看到她渾身是傷時,想把傷她的人大卸八塊,而總算在她負傷清醒後,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的氣還沒消。
「對方是誰?」韓翼坐到床沿。
倪雅喻听懂他的問題,依然殘留在腦海里的鮮明恐懼,脆弱地被喚醒。
「我不知道,我的眼楮被他們蒙住,什麼都看不到。」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施暴者不只一人!韓翼的眸光轉冷。
「他們怎麼傷你的?」
「我記得我打工下班後,在去保全公司的路上,被人從後方捂住口鼻迷昏,醒來後,就發現手腳都被捆綁,然後又被一個人唆使的其它人打昏……那人說︰‘這次給你一點教訓,下次就不只如此了。’他還說︰‘奉勸你們,不要這麼愛跟人作對。’」
總裁也要我們轉達──和英霸財團作對,絕對是不智的行為。
想起林秘書先前說過的話,倪雅喻低頭看到身上涂抹的藥水和包扎,心一驚,雙手抓住韓翼的手,宛如溺水之人拚命攀住啊板。
「英霸財團!」
「對方是英霸財團?」
「我不確定……但他的意思是不是——還會有其它人受傷?!」
「不會。」韓翼的眉間輕劃出兩道刻痕,專注凝視她的目光掠過一抹沉痛。
「真的嗎?」
「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你與X保全有關系?」X保全在台灣有不小的聲望和地位,明示出這一點,或許,她就不會受傷了。
沒想到韓翼會這樣嚴肅地問她,倪雅喻一怔,黯然回答︰
「你根本沒有正面答應過說願意幫我。」
「你不是說你絕不放棄?」
「我是說過呀……可是那……」
「那就代表了你答應我任何要求。」
「我……」
倪雅喻找不到理由搪塞,羞窘地縮回小手,卻遭他反握,整個人被不傷及身體的勁道,輕輕拉進他胸膛。
韓翼憐惜的吻如雨點,落在她額上、鼻上、頰上,最後侵佔了她的雙唇。
等待她蘇醒的沉重深深侵蝕著他……此刻抱著她,似乎才救贖了他飄在半空的靈魂;嘗到她柔軟微溫的唇瓣,才徹底安定他懸在高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