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大爺我喝酒,這壇未開封的燒刀子就送你,如何?」
喝得醺然的男人,色迷迷地靠近楚映月。他是縣太爺的佷子吳尺,仗著縣太爺作威作福,肆無忌憚。
「公子,請自重。」楚映月拼命縮回脖子,無奈身子被鉗住,動彈不得。
「哈哈……妓女花娘叫男人自重?這是我听過最離譜的笑話!」
頓時哄笑聲四起,在場除了玄徹和丹蔻,無人知道楚映月的身份,男人們只當她是個欲迎還拒的悶騷妓女,魚水樓的花娘們也當她是新來的姑娘,鴇娘特地吩咐來「見世面」的。
玄徹也看見了,但平靜無波的臉上,卻看不出他此刻做何感想,惟有一閃而逝的冷冽星芒在眼底迅速掠過。
他不想浪費心神,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婢女出頭,對,不需要!
「你這不滿足的小妖女,不如你馬上解下羅衫,大爺再送你第二壇酒!」
吳尺不規矩的毛手襲向楚映月衣襟,她害怕地尖叫,雙手不住掙扎著——
「放開我!」
「啪——」
楚映月的尖叫,在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後戛然停止。
她被吳尺打偏了頭,委屈驚懼的泔水噙在眼眶,被發絲遮蔽。
「臭婊子!傍你臉還不要臉!」
「撕——」
連同單衣,吳尺一把扯下禁映月的衣衫,霹出里頭月牙白兜衣和一大片勻稱的果背。
「啊!」楚映月羞窘地抱著身子想逃。
她相信所有人都看到她的遭遇,包括玄徹。
被欺負的不堪,竟比不上玄徹的冷眼旁觀。
「現在就給我到床上去!」吳尺蠻橫地拉過楚映月的手臂,將她拖往樓閣廂房。
「不要!我不是、我不是……」她怕極了,腦袋一片空白。
丹蔻收起笑容,看了眼仿佛事不關己的玄徹,她輕蹙柳眉,轉而起身走向他們——
「吳公子,恕丹蔻直言——」
「丹蔻姑娘,你說什麼,在下都悉听尊便;不過現下,你也看到了,是這女人敬酒不吃吃罰酒,說什麼我也得給她一點教訓!」
「這是誤會,這位姑娘並非魚水樓的花娘。」丹蔻替楚映月解圍。
「不是?那她怎麼會在這里!」吳尺嚷嚷,眾人也嘩然。
「丹蔻不能有魚水樓以外的朋友麼?」丹蔻反問。
「這……當然可以。」吳尺沒話說。
「既然可以,吳公子能放人了麼?」
吳尺輕哼了聲,推開楚映月。在眾人面前鬧了笑話,尤其是在丹蔻面前,便敗興而歸。
丹蔻朝眾人輕綻一笑,插曲落幕,多情苑又恢復熱鬧喧囂。
「你沒事吧?」丹蔻攙扶楚映月,關心問道。
「我不要緊,謝謝你……」驚魂甫定,楚映月偷偷抬眼望向玄徹的方向,座上已空無一人。
他一點也不在意她。已有的認知,卻仍讓楚映月覺得心痛。
丹蔻了然地看著心碎的楚映月。「楚——」
「丹蔻姑娘,我累了,先告退一步。」
丹蔻目送她離開,楚映月的黯然與花前月下的悠然,成了令人唏噓的對比。
第八章
玄徹從魚水樓離開,信步在冷清的街道上,他的背影被澄澈如水的月光拖得好長。
今夜的月很圓,月娘周圍圈出一圈光暈,一如她,總是給人恬靜柔和的感覺。
咳!吧嘛又想到楚映月!
玄徹不悅地踢了地上石子一腳,踢開擋路的石子,就像是想把她自腦海剔除。
偏偏越是想把她的身影剔除,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反而益發清晰,無聲控訴他棄她于不顧,是多麼的殘忍!
不過是個帶罪的下人;被人調戲又如何!難道要他幫她出頭?
玄徹頓住步伐,劍眉蹙起,深深吐一口氣。
他已經夠煩了,不怕死的「家伙」還來?
「出來。」
隨即有個黑影,迅速竄至玄徹身前,俯首單膝跪在玄徹面前。
「請王爺恕罪。」是個衣著整淨的年輕男子。
「你若怕本主降罪,還會跟蹤本王?」
玄徹,京城元武王玄育珩,當今國舅之子,因平海寇有功,皇帝特賜封鎮海大將軍,功勛彪炳,在京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徹」是他的字,方便他「微服游歷」用。
「屬下該死,請王爺降罪。」來人恭敬卓然不減。
「你死,母妃依然會派下一個來送死。說吧,韶淵,什麼事?」玄徹閉了閉雙眸?
「屬下必須將王爺請回府。」這名男子名喚韶淵,是玄徹的副將,和玄徹年紀相仿,亦是玄徹從小到大的近身護衛。
「如果本主不呢?」
「屬下只好回京向王妃請罪。」韶淵的頭垂得更低了。
幸虧王爺此番落腳歷時較久,好不容易明查暗訪找著主子了,如果再請不動主子回京,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真要欲哭無淚了。
「那好。韶淵,你自己回去。」
回京,不過是被母妃逼著成親,他已經娶妻了,用不著再娶什麼大家閨秀。
他已經娶妻了——
玄徹被自己的念頭震住;怔愣了半刻。
他怎麼會承認楚映月?!
「求王爺讓屬下隨侍在您身邊!」主子不回去,那他回去也別想活了。
玄徹因韶淵一臉想哭的表情而輕笑。
看來,不只他一人不想听母妃嘮叨到臭頭。
他不由得想起——
「你來自京畿?」楚暄日打量著。「為什麼只有你一人前來江南?」
「我是逃難來的。」
「逃難?」
「逃離我娘三申五令的逼婚。」玄徹只覺得煩!
「我家也有個足以媲美你娘的女人。」
「你也被逼婚?」這年頭,怎麼逼婚的人特別多?
「非也,是舍妹被我姑母逼婚。有機會,我帶你見識見識我姑母那招河東獅吼吧……」
或許是「英雄惜英雄」,他和楚暄日因此而開啟友誼之門,成為至交契友,現在,他算是被好友背叛麼?
背叛……太沉重的字眼,連他都沉陷在荒謬的混亂里。身邊多了個對他必恭必敬的楚映月,是好是壞?連他自己都厘不清。
「王爺?」韶淵從未見過主子發楞。
「咱們過幾日打道回府。」或許,帶楚映月回去,對他來講會是個「轉機」。
「王爺!」韶淵面露喜色。至少,他總算光明完成任務,而非畏罪跟著主子潛逃。
「回府前,你去辦件事——搜羅縣太爺的佷子吳尺,這家伙荒婬亂民的證據,辦了他。」
***
餅了幾日,玄徹一行人將離開蘇州。
楚映月能感受到玄徹周圍的氣氛變了,變得令她有些陌生。
他的身邊多了個自稱護衛的年輕男子,對丹蔻的態度,也收起了邪氣的玩世不恭,僅是淡然告別。
「身為王爺,您一點也不豁達。」丹蔻俏皮地對玄徹吐舌,趁楚映月走近前,壓低嬌嗓,沒讓她听見。
「豁達?要視人而定。」
「故意和蔻兒親熱,看到她落寞、不開心,你就高興?」丹蔻指的,就是楚映月。
「你多想了。」玄徹跳過丹蔻的疑問。
楚映月手肘勾著包袱,來到他們身邊,丹蔻笑問著玄徹︰「容我同楚姑娘話別好麼?」
玄徹不語,漠然轉身往外走去,韶淵快步隨之。
以為玄徹不悅,楚映月匆匆朝丹蔻頷首,抱歉一笑,連忙跟上他們。
「楚姑娘,別忙,玄爺會候著你的。」丹蔻出聲喚道。
「可是……」楚映月不放心地望向玄徹背影消失的廊榭轉角。
「相信我,他會等你的!」丹蔻看進楚映月不安的眼里。「若他真要丟下你,隨時都能一聲不響地走掉,包括你未到魚水樓時。」
「他不走,不是因為我……」楚映月黯然道。
他喜歡丹蔻,所以他遲遲不走。
他想報復她,以泄心頭之恨,所以不會丟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