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說自己沒有半點私心,美人如花,嬌顏動人,任誰都會心里動搖,忍不住多看兩眼。
「日頭曬。」她找著借口。
聞言,他呵呵低笑,找了斗笠為她戴上。
「不曬了吧!懶丫頭。」
她以指頂了頂斗笠,不大滿意,
「我走不遠的,你最好別指望太多。」
「無防,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大不了我背你。」一說出口,他立即意識此話甚為不妥。
雖說唐風開放,但男女終是有別,若無婚約,過于親昵的舉動易遭人非議。
「背?」阿壽低著眉。其實她對所謂世俗眼光沒什麼概念,是之前附近的大娘提了些,她才有點似懂非懂。
看她並無惱意,陌千臾暗吁一口氣。
「山里花草多,風光明媚,雖是多霧也有好風景,保證讓你不虛此行。」
他從不帶人入山,一來危險,二來分身乏術,他在采集藥草時太專生,鮮少留心身側的人,因此省一事也省心。
「好吧!去看看也好,真的走不動我就賴著你,病人體弱無可厚非。」她輕輕揚眉,狀似無賴。
「你體弱?」他幾乎要笑出聲,有些寵溺地以指輕點她瑤鼻。
「你幾時跟點墨學的賴皮功夫,淘氣得教人拿你當孩子看。」
「就當我二歲孩童,若有胡鬧也是關經地義,你挨著點。」她說笑看,眼中少了些不易親近的淡淡。
他一听,仰起頭,開懷大笑。
「還真是孩子氣,這麼厚臉皮的話也說得出口,我看以後要拿童玩來哄你。」
「……」她臉上一訕,不想理他。
還讓人哄,她不臉紅也難。
「好了,不鬧你了,山里霧氣重,得多帶一件外衫,省得著涼……咳、咳、點墨,你在干什麼?」他不會也想跟著去吧?
點墨背上背著半人高的籮筐,眼楮眨巴眨巴的,一副等著出游的小狽模樣,教人不由得莞爾。
「公子,總要有人伺候你。」他也想入山瞧瞧,身在寶山卻不見寶是多大的遺憾啊。
「你留下來看家,」陌千臾一句話打掉他滿臉的笑。
「公子偏心,為什麼不是壽姊姊留下?」他才是跟了他好幾年的人,公子見色忘義!點墨在心里月復誹。
相處時間一長,他也不再生分的叫壽姑娘,而是稱她一聲姊姊。
「因為她是姑娘家,獨自在家恐遇惡人,而你……」他忽生逗弄的心思,「毛頭小子一個,無財無色,想必無人會多瞧一眼,公子好生安……」
「公子,你嘲笑我,我生氣了……」點墨腮幫子一鼓,瞪看自家主子。
「呵!瞧瞧這樣子,活像田里的大肥鼠,阿壽,你別學,難看。」他伸出手,似無意地握住縴柔小手。
阿壽本被主僕倆的對話吸引,唇畔微露笑意,忽地手上一熱,柔女敕手心多出一只厚實大掌,她默然地瞧著,秋水瞳眸浮現困惑。
不懂愛、不識情,她單純得宛如山中玉石,未經琢磨。
「公子,你又說我壞話,我不理你嘍!」他作勢背過身,生著悶氣。
「正好,公子嫌你話多,你少說點話,我耳根子清淨。」陌千臾打趣。
「公子……」點墨一肚子怨言,欲訴無人听。
「時候不早了,我們早去早回。」不等藥童把話說完,他拉著阿壽走出了茅草屋。
見狀,點墨兩泡眼淚快掉下萊,他扁著嘴一哼,又把淚水收回,故作大人樣,氣呼呼地解下籮筐,抓起一把粗糠喂小雞。
嗚~~他們是同病相憐沒人要,公子有了新人忘舊人,做下人的人能怎樣,只能暗自垂淚,怨世態炎涼。
「留下他一人好嗎?」阿壽有些不忍,頻頻回首。
「別被他騙了,他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哪回我上山有他跟著,少則一天來回,多則逗留三、五日,不用跟我東奔西跑他反而舒心。」裝模作樣,引人同情。
陌千臾回答著,不覺得點墨有何可憐處。當初帶他出來就是要吃苦的,他沒打他,罵他,還供他衣食無缺,這樣的好主子上哪找去。
「那我回去陪他,你一個人上山……」多她礙手礙腳,耽誤正事。
他倏地握緊,不讓她抽手。
「阿壽,你不想知道我在哪里救起你嗎?」
「在落雁山里?」
「嗯,沒錯。」他點頭。
雖說不急,但有記憶總比沒有好,沒人想一直處于失憶狀態。
「……你真是神醫嗎?」
「阿壽,我覺得被輕瞧了。」陌千臾嘆了口氣,似有無限感概。
「那你怎麼治不好我的失憶?」腦子里空無一物,有時想想也難免心慌。
「我……」他張口欲言,可在瞧見她臉上憐憫的神色時,萬千話語頓時化為風中柳絮,飄逝無蹤。
「浪得虛名非你一人,我能體諒,但日後別再招搖撞騙,神醫不好當,本事不夠還是老實點。」阿壽當真瞧不起他。連失憶都治不好,更遑論是起死回生,這個牛皮吹得未免太大。
「……」他徹底無言,不知該笑她見識淺薄,或是哭自個兒的「無能」。
第3章(1)
「路不好走,小心點。」
霧氣濃,濕滑了路面,布滿青苔的石間長年鮮有日光照射,水氣滾落石頭與石間縫隙,滋生不知名的野蘭。
一株株,一朵朵,不帶雜色,晶瑩剔透,薄得透光的粉色花瓣上滾動著水珠,約拇指大小的花瓣似白蝶,輕輕一踫,仿佛成群蝴蝶欲飛起般。
斑聳入雲的樹木,千年老樹盤根錯節,郁郁蔥蔥,深綠淺綠,交錯著孕育出一片山清水明的仙氣。
風是涼爽的。
霧,帶著一絲寒意。
因為雲霧繚繞的緣故,無法看遠,一睹峰峰相連的壯闊景色,僅能就近喟(kui)嘆山林的美。
但也夠流連忘返的,飄渺的霧中,如夢似幻,似真還假,美如仙境。
所謂的朦朧之美就是這般吧!
阿壽有種異樣的感受,霧越濃,她越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她看過相似的景致。
可她什麼也想不起來,每每一想,腦子便抽疼,瞬間閃過的熟悉也消失無蹤。
所以,她不去想,隨遇而安,既然老天讓她忘了過去,重來一遍又何妨,犯不著自尋煩惱,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是流泉?」她望著前方,只見流水如駒奔流而下。
「該說是流泉瀑布,夏季雨水少,水勢不豐,若是初春雪融之後,磅礡大水相當壯觀,整片山壁流水滔滔,好像萬馬奔騰的水簾。」湍流激石,似玉的撞擊聲甚為好听。
「是嗎?」她眼露向往之色,想看磅礡大水下沖的壯闊景致。
「過些時日龍神發威下起大雨,我再帶你來瞧瞧流虹萬千的美景,整個山谷籠罩在七彩眩光下,美得教人不舍眨眼。」
阿壽看著清撤泉水,面容欣然,他看著她,亦是旖旎無限的好風光。
膚似凝脂,眼若點漆,瑤鼻玉立,不點而朱的小嘴映襯著香腮如雪,好一幅圖畫。
「光是這沁涼水氣就夠讓人神往了,仿佛能盡滌塵埃。」美得仿佛只存于仙山靈地,教人化身綠波仙子。
「要不要除去鞋襪泡泡腳?」陌千臾笑著提議,手掬一把清泉由指縫滑落。
「這里?」她眼波一動,似有些躍躍欲試。
見她躊躇又難掩心動的模樣,他呵呵低笑。
「有何不可,此處山川秀麗,水質純淨見底,何需多做考慮,大不了我委屈一點為你把風。」
其實他早知此地隱密,除了鳥獸渴飲甘泉外,平常根本無人走動。
所以他口中的「把風」也不過是為了讓她安心,不受拘束的悠游青山綠水間。
不可否認的,他貪看她恬謐笑顏,雖然淺淺淡淡的,卻別有一番風韻,讓原本世間少見的絕色容顏更顯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