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差別是陌天牧較為年長,渾身上下散發屬于男人的強悍氣勢,冰厲而冷殘,而陌千臾則是煦如朝陽,清潤如玉,給人如沐春風的溫暖,似高山神仙,又若水中仙尊。
一正氣凜然,一邪佞(n ng)陰戾,籠罩在兩張神似的面容上。
他們誰也不看誰,各坐一處,看似咫尺卻遙如天涯,各有各的盤算,各有各想要的東西,卻又無人肯退讓半步。
說是父子,倒不如說他們是對立的敵人,一個為救人願耗盡畢生所學,一個想長生不老,不借殺人取血,
沒錯,陌天牧求的是永生,他想像天上的神仙一樣長壽,不會老,不會死,不會生病,永遠保持在風華正茂的年歲。他听信茅山道士的術法,以人血來煉丹,食用最鮮女敕的人肉,佐以邪派內功運行周身,汰換舊血。
「呵呵,以後有你來幫我,為父就輕松多了,你的醫術肯定又精進不少。」與天同壽,指日可待。
「我不會幫你害人,活人生祭,抽骨取髓,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你能心安理得的一犯再犯,我做不到,」他的心不夠狠,尚有良知。
「臾兒,你那雙手是用來濟世救民的,為父哪舍得你弄髒手,那些事自有人代勞,用不看你費神。」他會命人取來,放在銀器上供他煉藥。
「不論是不是我自己動手,只要事關人命,我就不可能成為你手上的那把刀,只為成全你的私心。」除了永生,他擁有的已經太多,不該再貪求。
陌天牧神色不變的揚眉輕笑著。
「兒呀!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幾個朋友在莊里做客?他們似乎是很好的血食,干淨又甜美。」
他意在提醒兒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想要展現骨氣也得有本錢,己落下風的人沒資格猖狂,龍困淺難也只有遭蝦戲的分。
而他,他的長子,已是雙臂被制的老虎,縱使虎嘯百里也嚇不了人。
人一旦有了弱點便很好掌控,兒女私情自古就是英雄冢。
他這為人父的沒什麼好送的,就送他個大禮,除掉他的命中大忌。
聞言,陌千臾目光一沉。
「我奉勸你別動他們,一個也別踫,今日我肯回莊並非全無準備,你煉制的一千零八種毒藥,我已將解毒方法編寫成冊,若是父親還想賺取暴利,最好別輕舉妄動。」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面對喪盡天良的父親,他不得不預做防範。
「好,很好,不愧是我陌天牧的兒子,思慮周全,連我的七寸命門都拿捏得分豪不差。」他笑意不達眼底,冷得寒徹骨。
「總要有你幾分手段才不枉為父子,我從你身上學到了算計和人心難測,而我一向是好學生,天分極高,爺爺生前曾夸過我是曠世奇才。」學得快,融會貫通,他能在一年內吸收別人十年才能達到的學問。
換言之,他是奇葩,陌天牧不會的,他無師自通,兒子悟性高過父親,一直是陌天牧的心病。
「曠世奇才?!」他冷著臉,微透恨意。
「他看走眼了,我才是陌府的驕傲,」
向來不服輸的陌天牧唯一的挫敗來自親生兒子,當年對十二、三歲的陌千臾已展現過人實力,左手行醫,右手制毒,同時將兩項絕活發揮得淋灕盡致。
尚在世的老太爺不僅當眾夸耀他是陌家好子孫,後繼有人,更揚言要越過「資質平凡」的兒子,將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傳給孫子。
「即然如此,那兒子就先下去休息了,相信以你之能,應該用不著我淺拙的醫理。」他為他的惡,他做他的清風閑人。
陌天牧眼角一抽,怒沉瞳底。
「給我站住,我允許你離開了嗎?」
正提步欲離的陌千臾面上浮嘲,
「不扮演縱子浪蕩的好父親嗎?也是,你一向唯我獨尊,習慣發號施令掌控一切。」
「哼!可我卻讓你溜走了,你作死從我眼皮底下逃月兌,我還沒贊你足智多謀,連我都被蒙騙了。」他夠大膽,拿命來賭那千萬分之一的生機。
那懸崖有多高,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他便是被先入為主的想法給騙了,沒想過懸崖下方可以張網,加上兒子草上飛的絕妙輕功,要金蟬月兌殼何其容易,
「我以為自己的死總能改變些什麼,是我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父親對長生不老的渴望,不過我的想法沒變,要我為虎作倀,除非我死。」
沒了他,父親長生不老的美夢終要落空。
「你……你懂得威脅人了,翅膀長硬了就以為能飛得又高又遠了。我整治人的方法你還沒見識過,若是不能為我所用,你知道下一個遭殃的人是誰。」姜是老的辣,他怎麼可能斗不過自己的兒子。
陌千臾雙瞳眯起,雙拳握緊。
「千葉,你出來。」他頭也不回的低喚,捧看香茗輕啜。
「是,爹。」
柱後的陰影處,走出一位臉色略白的秀逸男子,他身形瘦削,略顯病態,本該明亮的雙眼黯淡無光。
他和陌千臾有三分像,是小他三個月,同父異母的二弟,但面容稍遜幾分,少了明珠光華。
「從這一刻開始,將你手邊的活全移交給你大哥,由你輔佐他,他缺少哪一味藥立即補上,丹爐下的火不能中斷,」他要煉出延壽丹藥,永遠生命不滅。
陌千葉頓了一下,眼神無波的看了兄長一眼。
「大哥接手就能成功嗎?他許久不曾接觸丹房的煉制。」
「至少比你強,你煉的十拉丹藥不如他一粒回春丹,我如今的面皮光滑全拜它所賜。」可惜就那麼一粒,僅能回春五年。
他面無表情,似乎不受父親毒言影響。
「大哥,從今天起就偏勞你了。」
「我再重申一遍,害人的事我絕對不做,想從我這邊謀求協助是異想天開。」
無論受到多少脅迫,他絕不屈服。
「大哥,爹的謀算乃天下人所願,若世上再無生離死別,百姓將何等開懷,子不憂欲養而親不待,親不悲幼子夭,個個長壽,人人不老,何嘗不是個大同世界。」
「荒謬!要是沒人老死,豈不是人滿為患,到時糧食不足,饑寒起盔心,為了生存便要人吃人,烽火不斷。’戰爭將死更多人,哀鴻遍野。
陌千葉眸心一閃。
「那與我們何干?到時死的不是你,我陌家有足夠的存糧以養百年。」
「你……你居然被父親同化,成了泯滅良知的人魔……哼!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千葉也變了,不再是秉性純良的二弟。
痛心之余,陌千臾憤然揮袖離去。
在父親贊許的示意下,陌千葉尾隨兄長身後,快步與兄長並肩同行,在行經一段不算短的路後,他才以輕聲細語的向兄長通風報信。
「你的藥童和那名小丫頭關在地牢里,目前並無性命之虞,而那位姑娘囚于廚房旁的小屋,爹盼咐不準供應飲食和水。」
「千葉,你……」他面帶訝色,
「大哥,你要體諒爹的苦衷,別處處與他作對,他想長壽也是為了我們兄弟著想,希望失怙(h )之痛別再發生,他的用心良苦你能明了嗎?」陌千葉忽地揚高聲音,苦口婆心的勸兄長要為父盡孝,
陌千臾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四周,配合著不假辭色,
「不用再提,我心意已決,人生在世要憑良心做事,要是棄善行惡,天理不容,」
「大哥,你未免太固執了,食古不化……別讓你的女人喝莊里的水,全下了藥……想想長生不老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難道你甘願讓你的女人厲經生老病死,容貌不再、年華老去,對女人是多麼殘酷的事……我在我們小時候藏東西的樹下放了水梨,你拿給她便是……你要想得長遠,勿食古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