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不夠、還是不夠!
懊死!
袁磊無法不在意唐君苡疲憊的神情及緊擰的眉心,這三天兩夜幾乎沒下床的他們,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忍痛到連睜眼都嫌多余,卻又不開口拒絕。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會死的!
被此一念頭震得幾乎膽肝盡裂的袁磊,硬逼自己抽離了她的體內。
「磊……怎麼了……」
他不是又?
氣若游絲的唐君苡掀開沉重的眼瞼望向袁磊,她的眼窩下是一圈淡青的痕跡,聲音也虛軟無力,可見她有多累。
「我們就此打住吧。」他實在是不忍心看著她憔悴下去。
「我還……可以……」唐君苡吃力地揚起嘴角,卻僅僅動了一下。
「都已經笑不出來了還逞強!」袁磊輕斥,舍不得見她如此的忍耐。
「只剩下……四天……」再一個三天多一天,袁磊就會沒事了。
她知不知道再來個三天,她就香消玉殞!
袁磊翻身下床,走到紫檀櫃前,拿出青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藥丸,仰頭吞下。
「不要!」
當唐君苡發現袁磊的意圖時,已經來不及阻止袁磊,虛弱的淚水緩緩而落,淌了滿臉。「這三天……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走回床邊,袁磊摟緊了唐君苡。
「君苡,與其犧牲你的性命,我寧願忍受成癮之苦。」
「你更……傻……」
唐君苡緊攢著被褥。
她拼命想換來的,卻仍逃不過失去。
袁磊終究是需要解藥的呀……
他終究得娶別人為妻的呀……
淚,再也載不住心痛了。
***
修養了幾日,體力已恢復大半的唐君苡獨自走到清幽的湖畔,發現袁瞿之雙手枕在腦後,蹺著二郎腿躺在湖邊的石階,嘴里還叼著一枝草葉,一雙清亮的眸子直盯著天空。
「瞿之,你也喜歡這里?」唐君苡微笑走到他身邊,也跟著坐到石階上。
袁瞿之瞥了眼徑自坐在他身邊的唐君苡,不愛與人親近的他,突然覺得並不討厭她的接近……
被心中反常的念頭給嚇到,袁瞿之隨即皺了皺鼻頭惡聲惡氣地說︰
「不過我不會像你一樣笨得掉到水里去。」
唐君苡只是微微一笑。
「喂,你說點話啦!你這樣子會嚇到菟兒的啦!」袁瞿之執拗地把自己的擔憂推到菟兒身上。
老實說,他並不喜歡看到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罵人、教訓人的樣子還比較適合她一些。
「瞿之,你對你爹是什麼樣的感覺?」唐君苡問。
日前因過度歡愛而昏迷後,幾日的亦昏亦醒之間,她知道袁磊不時地在她床側照料她,但打清醒以來,她始終找借口刻意回避袁磊,原因無他,他們真的不可能了。袁磊沒有因此逼她見面,只有她知道,他仍是順著她,沒有怨言……
「我爹是個偉大的人,商行里、府里所有的人都得听他的,沒有比我爹更厲害的人了!」談到袁磊,袁瞿之立即坐起身,明亮的雙眼透出崇拜的光芒。
袁磊瞞著瞿之身世真相的做法也許是對的,至少,瞿之還能保有對父親最完整的、毫無缺憾的愛。不像她,已經弄不清自己千里尋親的目的是什麼了……
「我喜歡爹,但是,爹不喜歡我……」袁瞿之眼里的光芒轉瞬間被落寞取代。「怎麼會呢?」若袁磊真不在意他,在破廟的那夜,袁磊又怎會親自來尋他?
「你不知道……打我有記憶以來,爹從沒抱過我、也從沒對我噓寒問暖,就連每年生辰,都是梓爺爺、桓叔、和廚房的大娘陪我吃面線……我只能像其他人一樣遠遠望著爹。爹只有在我做錯事的時候才會訓誡我……」袁瞿之在不覺中對唐君苡坦白心中的感受。
「所以你才會逃家、說謊,就是為了讓你爹注意你?」唐君苡猜想在破廟那晚會遇到瞿之、還有他老是對人惡言相向,就是這個原因吧?」……嗯。可是也沒用……」袁瞿之垮下小肩膀。
唐君苡無言了。
袁磊必須面對的「兒子」來自于友情的背叛,在這種前提下,任何人都會憤怒不堪,還有誰會如袁磊的寬容,收養了無依的瞿之、給瞿之一個不受風雨侵襲的家園?
面對瞿之,對袁磊來說或許就是件殘忍的事啊!
反觀她,能被舅舅和舅娘當成親生女兒般疼惜,已經不知幸運幾百幾千倍了,不是嗎?她對「那個人」的敵意又能代表什麼呢?只不過是幼稚罷了!
正如同袁磊所說的,她根本就是個懦弱的膽小表,只會以高傲的自尊來自我掩飾一切,掩飾了對那份血濃于水的渴望、也掩飾了心……
自過度疲憊的昏迷中清醒以後,她開始拒絕袁磊的關心,兩人的距離被她刻意地愈拉愈遠,只因為,她封閉了自己的心。
她是懦弱的,沒錯。
她不敢追尋真愛,只因為希望袁磊對她死了心,然後去娶能助他月兌困的嬋儀格格,她什麼都幫不了忙……
此時,一陣交談聲由遠而近。
「央兒姐姐,我听廚大娘說什麼……在袁府里,瞿之少爺的身世是個禁忌,是什麼意思呀?」一個剛人府的小丫鬟好奇地問。
「噓……小聲點,若被爺和梓總管听見了,有你好受的了!」大丫鬟緊張地輕斥了聲,忙著左顧右盼。
「為什麼?」小丫鬟跟著緊張起來。正巧兩個丫鬟的視線被樹叢遮掩住而沒被發現的唐君苡、袁瞿之也听見于。
「瞿之少爺听說是爺的未婚妻和爺的朋友所生,不是爺的親生孩——」’
「咳咳!」唐君苡出聲打斷了央兒的話,不安地看見袁瞿之逐漸改變的臉色。
都怪她大沉溺于自己的思緒當中,現在才注意到!
「赫——瞿之少爺……」
央兒看見袁瞿之出現在地面前,手中的竹帚給嚇得掉到地上。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袁瞿之冷聲道,不屬于孩童的陰霾籠罩周身。
「我……我……」央兒——想到自己說過「有你好受的了」,嚇得結巴。
「她說了什麼嗎?我沒听見呀,對吧?你有說什麼嗎?」唐君苡拼命眨眼朝央兒使眼色。
「奴婢沒說什麼……什麼都沒說……」央兒嚇得不停發抖。
「為什麼阻止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爹的兒子?」袁瞿之一步一步的後退,指責的眼神直逼唐君苡。
「瞿之——」
「為什麼連你、連丫鬟都知道,就只瞞著我!」袁瞿之大吼出聲。
他終于了解為什麼爹始終不喜歡他的緣故了,因為,他根本不是爹的孩子,
「听我說——」
「我不要听廠
袁瞿之跑離了湖邊。
「瞿之!」唐君苡提起裙擺跟著追去,留下兩個已經腳軟的丫鬟。
全被瞿之少爺听到了……怎麼辦……
***
「少爺,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守門僕隸擋住了袁瞿之的去向。
「走開!我叫你走開!」袁瞿之胡亂揮開僕隸,僕隸驚于盛怒之下的袁瞿之,不敢再有所動作,袁瞿之就這麼跑離了袁府。
「快去告訴袁磊,快去!」
隨後而至的唐君苡,停下腳步喘著氣,匆匆囑咐一臉焦急的僕隸,又馬上追了出去。
僕隸也顧不得門了,連忙往內院奔去。
第九章
唐君苡追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氣喘吁吁地扶在攤販的木桌上,四下梭巡袁瞿之的身影。
怎麼才過了一個轉角,人就不見了呢?除了百色商行,瞿之還有哪兒可去?
既然都逃離了袁府,他怎麼也不可能會去商行的!那他會去哪里?
破廟?!唐君苡的腦海躍出了不久前的印象。
「姑娘,有什麼需要小的為您效勞的嗎?」茶攤老板熱絡地替唐君苡擦了擦沾了茶漬的桌子,整了整簡陋的長凳,當唐君苡是來吃茶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