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真是個悶死人的地方,還好有這麼一個清幽的御花園,雖然這草長得稍嫌整齊了些躺起來沒有軟綿綿的感覺。
白雲緩緩劃過天際,鳥嗚啁啾,一片祥和……
不知是太累、還是太過舒服,芸喬的眼皮漸漸沉重,不覺中進入甜美的夢鄉。
清風拂拂,草芽花信隨風輕送夢魂中……
「啊!」直到一陣驚叫聲,芸喬才被嘈雜的尖叫驚醒。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她連忙自草地上坐起,看見了站在不遠前的曲廊上的一群人。
其中比較顯眼的兩人,一個是穿戴華麗的老婦人,她的手置于身旁的一名太監手背上,神態舉止雍容華貴;另一個則是穿著桃紅色瓖緞旗服、紫花旗帽的俏麗年輕女子,其他的看起來都是些宮女,她們的眼里有著相同的震驚。
「打哪兒來的野丫頭,好大的膽子把外邦進貢的珍貴草皮弄成這樣,你知不知道這是專為太後娘娘所闢賞景之地!」年輕女子嬌倨地嚷道。
弄成怎樣?芸喬迷迷糊糊地左顧右盼了一下,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捅了什麼簍子……
赫——不會吧?!
芸喬捂著張大的小嘴,連忙把兩只小羊拉離草地,來到曲廊上,口中訓斥著兩只一臉無辜的羊兒。
「黑兒、小白,你們怎麼吃這麼多!當心肚子太撐,睡不著覺!」
听聞此語的宮女們莫不瞠眼掩嘴輕笑,直至年輕女子作勢咳了兩聲,大家才趕緊噤聲。
「你這野丫頭竟然不知悔改,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不下去的芳妍格格對著不明所以的芸喬嬌斥。
芸喬轉頭看了看身後,沒有人。
「你是在說我吧?我阿瑪也常常叫我野丫頭耶!」芸喬手指自己,漾開一笑。她一點也不覺得遭受辱罵,反而感覺眼前的俏麗女子很親切。
爆里的人怎麼都這麼好看呀?這個令人眼楮一亮的女孩也是漂亮得緊!她大概和她差不多年紀吧?
「說,誰準你進來把草坪弄成這樣?」芳妍看芸喬一身簡單的長衣褲裝,腳下踩的是雙繡鞋,頭上只編了條辮子垂在身後,又是滿頭滿身的草屑,直覺認定她是個不守規矩的小爆女,對她也就不客氣起來。
「不用擔心啦!草還會再長。」芸喬以為芳妍擔心的是這個。
「你胡說些什麼!」芳妍因為芸喬三番兩次牛頭不對馬嘴的回話,氣得捏緊手中的絲絹。
蓉妃娘娘是她的姨娘、皇太後是她的姑婆,宮里沒有人敢對她不敬,這女人分明不把她看在眼里!可惡!
「芳妍,你身為皇家的格格,就要有格格的樣子,別這麼驕蠻,失了儀態。」老婦人開口輕斥,渾身散發著令人折服的威儀,芳妍听了也只能扁嘴閉口。
芸喬這才瞧清眼前這位年逾古稀的老婦人,深深的皺紋在她臉上刻下歲月的痕跡,眼神中充滿了智慧與明睿,正打量著她。
「你是個滿人?喚啥名?」皇太後方才听見芸喬提到「阿瑪」兩字。
「是呀,我叫耶勒芸喬。」
芸喬爽朗大方的回答讓太後有所好感,就像幾個她疼愛的鬼靈精孫女一般。
耶勒?好像在哪听過……芳妍輕鎖黛眉暗忖著。
「老婆婆,那你呢?」芸喬笑問。
「放肆!竟敢對太後娘娘不敬!來人呀——」芳妍叱喝。
「芳妍,不知者無罪。」太後抬手制止身後的宮人。
這位老婆婆就是太後娘娘?!那不就是皇上的額娘了?「太後女乃女乃,你真了不起,生了皇上這麼個偉大的人物!」芸喬雙手合十,一臉崇敬。
「你喊哀家‘太後女乃女乃’?」太後覺得有趣。
「喂!你這不知死活的死丫頭見到太後娘娘還不跪下,居然又在胡言亂語!」
「芳妍!」太後皺眉。
「太後,您看她如此無禮,本來就應該好好教訓一頓的呀!尊貴如您豈是她能污蔑的!」芳妍氣不過。
「芸喬從頭到尾有污蔑哀家了麼?倒是你,開口閉口就喚人野丫頭、死丫頭,不過分麼?」太後反問。
「……可是她——」芳妍還想辯解什麼,卻被一陣由遠而近的呼喊聲打住。
「十福晉,您在哪?」是依兒的聲音。
餅了一個轉角,依兒總算發現芸喬的身影,急忙跑過來。「福晉,依兒發現您和羊兒都不見了,到處找您,十阿哥也——」越過轉角才發現還有兩個大人物在,趕緊福身。「太後娘娘……千歲……芳妍格格……吉祥!」
「起喀吧。」
「謝太後娘娘……」
「依兒,犯不著這麼緊張,太後女乃女乃人很好的。」芸喬見依兒直冒冷汗,輕聲安慰。
「福晉……」依兒不知道該拿芸喬怎麼辦,她們現在面對的可是宮中最有權勢的人,她的主子居然還能這麼輕松自若!
「你是永璋的福晉?」太後訝異地問,芳妍也一副不敢置信,難怪她會覺得耶勒這個姓氏很耳熟,十阿哥的福晉就是耶勒氏嘛!
十阿哥新婚當天,新娘所鬧的笑話早就傳遍紫禁城,她們早該料到的,會帶著兩只羊出現的,也只有這位天山格格了!
此時,永璋也找到御花園來,大老遠就听見芳妍格格的叫囂聲,沒有多想便跨步而來,一見太後最愛的茵草景致被破壞殆盡,原本整齊青翠的草地如今被啃得東缺一塊、西少一簇,七零八落、慘不忍睹!芸喬還牽著兩頭小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干的。
「太後金安。」他互拍馬蹄袖,欲行單膝跪禮。
「十阿哥就免禮了。」太後輕揚手。
永璋斂目立于一旁,沒有多言,似乎也不想多說什麼。
「永璋表哥!」芳妍一見她所愛慕的人,立刻跳到他身邊親密地攀住他結實的手臂,仿佛整個人掛在他身側,精致的臉蛋泛起紅霞,絢麗奪目。
永璋朝芳妍輕一頷首,眼角余光沒忽略芸喬臉上忽起的落寞,不知為何,他並不喜歡看見她現在的表情。
「芸喬娃兒是你的福晉?」太後問,順便以眼光警告芳妍,只見芳妍心不甘、情不願地退開永璋身上。
「回太後,是。」簡單明了。
「耶勒.芸喬身為皇福晉卻毛躁無禮、又將哀家最愛之景毀至如此,你有何話說?」太後看進永璋漠然的眼中,嚴肅地問道。
他該說什麼嗎?
「若哀家要罰她呢?」
永璋的心一緊,不加考慮便月兌口而出。「孫兒願代芸喬受過。」
「你當真如是想?」
「太後,錯的人是她,不該罰永璋表哥啊!」芳妍指著芸喬嘟嚷道,深怕心愛的男人被罰得冤枉,心里直為永璋叫屈。
什麼嘛!表哥被迫娶了個野女人就罷,這會兒又得替那野女人收拾爛攤子,不公平!若不是皇上抽簽指婚,表哥遲早會是她的,輪不到這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好的爛女人,哼!
芸喬抬眼望向太後及永璋,即使再怎麼遲鈍也知道自己又闖禍了,而且拖累了永璋……
「芳妍格格說的沒錯。太後女乃女乃,是我闖的禍,你要罰罰我就可以了,不關永璋的事!」芸喬急欲澄清,不希望永璋代她受過。
「芸喬自個兒都認錯了,您就免了表哥的責罰吧!」芳妍從頭到尾沒有給芸喬好臉色看。
「太後女乃女乃,」芸喬咚地一聲跪地,搬出她奉行的「以和為跪」。
「求你不要罰永璋,是我不對……」
她這是在干什麼!他好歹是個皇阿哥,太後多少會留點情面,她知不知道她在冒險?永璋衣下的雙手握拳,暗自咬牙。
「夠了,你們一人一句听得哀家都煩了,這事就算了,起駕回宮吧。」太後語畢,自是引起眾人一番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