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即使有,他也不會承認。「我以為你希望我常來。」
「是沒錯,可是太反常的舉止,反而讓人感到可疑哦。」她調皮一笑。「真是怪了,以前總要三催四請,你這位貴客才肯上門,最近倒是吹了怪風,一整個下午就見你待在這兒發呆,你真這麼無聊?」
「別想太多了。」他扯動嘴角,不把妹妹如雷達探測的眸光當一回事。他狀似無意地望了望店里,「近來的生意似乎不是頂好,一些熟面孔……常客……都很少來了?」
「怎麼會?!中午不是才客滿?」白雲納悶地睇了眼坐滿八成的桌位。今天是非假日,午茶時分有這種盛況,大哥他還認為「生意不是頂好」?
「再說‘常客’嘛,也無法規定他們天天都得來,不是嗎?」她暗笑在心里。再扯啊,看他還能忍多久。
是沒錯,他也了解這個道理,那女人不可能天天來這里,可他卻仍不由自主地每天到這里報到。想想他真是瘋了,居然做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舉動!
表面裝作不在意、甚至厭惡她的糾纏不休,但在她密集出現在他生活中之後,一連多日沒見到她,某種情緒發酵到連他都難以忍受的程度。
他到底是怎麼了?
白雲瞧見兄長一反常態地露出落寞的神情,倒也不好意思再裝傻下去了。想來這冥頑不靈的男人,是絕不會承認自己的心意的。
「據我所知,她好像回去了。」
「誰?」樊匡答得漫不經心。
「還有誰?不就是你念茲在茲的那位佳人。」那天早上,她心血來潮地前往樊匡的住處,踫巧目睹了梅薇沖出來的那一幕。「把女孩帶回家,似乎不太合乎你的作風。」
「少胡說!」樊匡皺眉,有種被人捉到把柄的赧然。
「是啊,算我胡說八道。」白雲沒好氣地續道︰「你就是愛用這麼凶的口氣說話,難怪人家會被你嚇回台北。唉,或許人家死心了,不會再來求你這位大廚師咯!」
「求之不得。」原來那笨女人回台北了?哼,還敢擺出一副不求到他答應絕不放棄的姿態,最後還不是三兩下就打退堂鼓!
選擇不告而別,怕丟臉是吧,連離開的方式都讓人討厭!
也好,他的生活不再受人干擾,耳根子就此清淨許多……可,既然她的離去百利而無一害,他還繼續賴在這里做什麼?
愈是深想,樊匡的臉色就益發難看,尤其,最令他不悅的是——
即使閉上了眼,他也無法阻止腦海中泛濫的思緒。
可惡!
第五章
清晨的微風輕輕吹著,入秋的涼意透入窗內,床上的男人正好眠。
叩叩、叩叩叩……
男人夾被翻了個身,繼續沉眠。
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
從遠而近,一聲聲的敲擊聲像是追魂鐘般,趕走他好眠的情緒。
樊匡翻身而起。「搞什麼?!」
懊死,是誰一大早像催魂似的猛敲?!熟知他的人都了解,只要誰膽敢在他尚未清醒時上門,就要有心理準備將被他如萬馬奔騰的起床氣延燒!
叩叩、叩叩叩……
又來了,樊匡氣急敗壞地套上外衣,面色陰沉地踱出房門,循聲來到廚房。
一抹純白的影子正忙碌地在廚房里洗洗切切,方才的聲音就是來自于眼前的不速之客。
他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女人此時不是應該在遙遠的歐培山莊嗎?既然逃回台北,又回來干嘛?度假嗎?
梅薇被這突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轉過身,看見了臉色鐵青的他。
「嗨!」她低聲打招呼。「我回來了……」呃,他的表情好像很不高興看到她。
「究竟是我沒清醒,還是你有毛病?大清早跑來我家做什麼?」樊匡雙手環胸,不悅地發現,狂飆的起床氣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竟被滿滿的思念所取代。
「這……」梅薇無法反駁,只好持續以無辜的笑容示好。「因為有了突發狀況,所以我必須回去處理,不告而別,真的很對不起。」她以淡然的口吻隱藏住自己的情緒,她不希望因為父親生病的事,而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這會讓她感到難堪。
「你的事我沒興趣听。」她的鼻子紅紅的,眼眸微腫,像是剛哭過。樊匡撇撇嘴,轉身走開。
望著他冷漠的背影,梅薇除了自信心嚴重受創之外,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酸澀自心口泛開。她低下頭,難過地喃喃自語,「我以為——」
突地,一陣冰涼濕意觸上她因沮喪而開始灼熱的雙眸。
「你吵醒我,就是要讓我看你的哭相?」
她抬頭,正好接住樊匡遞來的濕毛巾。
「謝……謝謝。」
他撇撇嘴,哼道︰「丑死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她赧然地笑了笑。他小小的舉動,像是在她平靜的心湖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起初沒有大大的震動,但漸漸泛開的漣漪卻是一圈又一圈,牽引住她的心緒。
「好了,你一大早來我家干嘛?」樊匡沒有問她是如何進門的,想也知道是白雲做的好事。
梅薇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問道︰「你還是不願意答應我的要求嗎?」
「又來了。」這女人听不懂國語嗎?簡直煩死了!樊匡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要休息了,請離開。」他決定的事,沒得商量,求幾次答案都一樣。
「那麼,以後請多多指教了,樊大哥。」梅薇抿著笑意,很恭敬地向他鞠躬。「我是梅薇,新來的房客。」
樊匡閑散的神情忽然被一抹嚴厲取代,他瞪著她。「你說什麼?!你要住在這兒?」這是新的玩笑?
「恐怕是這樣沒錯。」她正經地點頭。
真是的,他的表情像見鬼一樣,她有這麼可怕嗎?
「白雲在搞什麼鬼?!」他氣急敗壞地吼道︰「不行,我不答應!」
白雲是嫌他太閑了嗎?明知梅薇的意圖是什麼,竟還讓這個麻煩的女人住進這里?!
「白雲姐說我可以安心在這里住下。」梅薇拿出白雲與她簽訂的契約。
「連契約都簽了?!」他瞪著那張薄薄的白紙,忍住撕碎它的沖動。「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可能點頭,你別白費力氣了。」
「我也說過,我有我的堅持。」論執拗,她可不輸他,她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只要還有機會,我就絕不放棄。」
「你——」
她甜甜地笑了笑。「對了,我不知道你早餐喜歡吃中式或西式的,所以每一種都準備一些,雖然比不上你的手藝,你就將就點吃吧!」
樊匡臉色鐵青,表情難看地掀了掀嘴角。「你別想打動我,我不可能答應你的要求——」
「總之,從今以後請多多指教。」不等地說完,她甜美一笑,揮揮手後,便牽起他的狗兒。「你慢用,我先帶阿諾去慢跑了。」
這女人……先前不是怕狗怕得要死,怎麼這會兒又自願牽著阿諾出門了?
望著逃出門的女人及忘恩負義的阿諾,他慍惱地灌下一大杯鮮女乃,希望降降胸中的怒火。
「無論你怎麼做都沒用的,梅薇。」他冷笑。
這下,事情好玩了。
※※※
「他這兩天都沒什麼反應,是不是真的惹火他了?」
房間里,梅薇抱著電話小小聲地問道。
「沒反應……這情況是有點古怪。」白雲在話筒的另一端沉吟。基本上,以她對樊的認識,他向來是個有來有往的男人——有恩必還,有仇必報。要是沒反應,那才應該小心。「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反正我們約也簽了,即使他再怎麼不願意,也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