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艷人都不知道,她懷疑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根本不願意出面澄清辯駁些什麼?
殷艷人任由倪俊杰一個人獨自承擔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不說,對倪俊杰的態度更是冷淡到了極點!
如果當初自己不那麼多事去幫助倪俊杰,如果自己當初不要不自量力答應了中山裝老伯要幫艷人找對象,現在倪俊杰的情況不會是這樣!
她懷念一年多以前剛進公司的倪俊杰,那時候的他驕傲自大又愛笑愛鬧,真的很難相信一個大男人會在一年之間改變這麼多!
愛情的力量,真是太驚人了!
倩倩嘆口氣,輕輕地問︰「俊杰,一年快到了。」
倪俊杰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在說什麼;他低下頭,愣愣地撥弄著飯菜。
是啊……一年快到了,他跟艷人的婚姻也沒必要再持續下去了不是嗎?
就讓那些人如願吧!他們不是賭他跟艷人只撐得過一年?那仿佛是個詛咒一樣緊緊勒住他的頸項!教他不能呼吸,令他不能自由!
現在,那該死的詛咒也該到期了……
每個人的忍耐跟愛情都是有限度的,他的耐心跟愛情是否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之下被摧毀?他已經沒有了答案,但是他知道……
不管是為了愛她,還是愛自己,兩者的答案都一樣。
那該死的詛咒,是該實現了。
敲門聲響起,進來的人讓艷人狐疑地緊緊鎖上眉頭。
她剛剛正在想是否要去跟倪俊杰道歉,早上自己的舉動真的過火了一點!誰會知道他總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不過現在杜可辛的出現,讓她再一次遺忘這件事。
杜可辛微微一笑,聳聳肩︰「需不需要我預約過之後再來?」
「當然不用,既然來了就請坐吧?」
杜可辛走到她桌前,放下一封信。「這是某人叫我轉交的。」
「某人?」瞪著那白信封,她面露警覺之色。
「到今天正好滿一年,我來現我的諾言。」
一年……
隱隱作痛的傷口再度發作,殷艷人瞪著信封,強忍著立刻拆開的沖動。
「這封信為什麼由你轉交?」
「你從來沒懷疑過,為什麼他死的時候我會出現嗎?」
艷人抬起眼,冷冷地注視著杜可辛。「有什麼好懷疑的?他知道我好勝,臨死前還要擺布我一次,如此而已。」
杜可辛終于在沙發上坐下來,表情有些恍惚。「他死之前,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
像是被巨雷擊中,艷人愣在當場動彈不得!
「我回美國之後果然如你所言,在華人界受到排擠,龐大的債務幾乎壓垮我跟我父親。知道他回到美國的消息,我決定去找他……」她澀澀一笑︰「那是走投無路之下的唯一辦法,我可不是安著什麼好心眼去的。誰知道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了……」
想到那種情況,她的心狠狠糾結!
「那時候他的精神已經很差了,我本來想打電話叫你們過去,但是他一直不答應;我不願意讓他生氣,于是就在醫院里陪他度過最後的那半個月。」可辛長長地嘆口氣︰「那半個月里,我們聊了很多,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說著,她抬起眼。「我比你更早認識他,但可惜的是我沒有把握機會跟他學習,我只能說上天待我不薄,還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艷人低下頭,無言地注視著那信封,強忍著淚水。
「這是他交付給我的最後工作,如今我已經幫他完成了。」杜可辛輕松地呼口氣,澀澀然笑道︰「當我努力‘扮演’一個壞人的角色時,才真正知道,好人真不好當。」
艷人知道她是指在葬禮上那一幕,也真是辛苦了她!這一年多以來,她持續背負著「群英叛徒」的頭餃過日子,持續當一個「壞女人」。
「辛苦你。」她只能這麼說。
「不,我很樂意為他完成最後遺願,雖然我很嫉妒你,為何那關愛的眼神並不是注視著我,而是你?如果早知道你會是我最大的敵手,我該念完書就回來群英,而不是等到家父生意失敗才回來群英當叛徒。」
杜可辛說得非常直接,她們之間因為顧達遠而有了某種神秘的聯系跟了解;這很難解釋,但她們似乎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更了解對方的心情。
奇異地,她心里有種莫名的解月兌感——
她多麼渴望當時能陪在他身邊,但是那已經不可能。
這一年來,他孤獨纏綿病榻、一個人獨自死去的景象一直糾纏著她,讓她一再自責、陷入痛苦的深淵而不可自拔!
如今知道他臨終之前身邊終究還是有人陪伴著他,她總算稍稍能心安……想到這里,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下來!
「謝謝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謝謝你……」
杜可辛起身,無言地凝視了她許久之後才輕輕地開口︰「你不用再自責了,那並不是你的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她好像真的能了解殷艷人對顧達遠的愛……那在別人眼里顯得荒謬無稽的感情。或許正因為能夠了解,所以她願意為他們扮演一整年的「壞蛋」?也許是吧。也許她也為自己的過去感到愧疚,也或許還有其它更私人的原因,但那都不是重點了,重點是她的任務終于完成,她再也不欠誰了!
艷人說不出話來,淚水模糊了雙眼,聲音梗在喉間無法言語,好苦澀的感覺……這說不出來的悲傷,到底該從何說起啊……
杜可辛朝她微微頷首,無言地轉身離開。
她沒有立刻拆開信件,她只是瞪著那封信許久——信里曾說什麼?
他最終的擺布?
她不肯如他所願!
殷艷人將信件塞進皮包里假裝沒這回事,但是她的心在淌血……
夜里,她回到公寓之後,在漆黑的屋子里點亮了一盞小小的燈,面對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她拆開這封整整放了一年的信。
艷人丫頭︰
當你能看到這封信,表示你已經結婚一年了,真是恭喜你!終于找到幸福的歸宿。
你也許不相信、也不肯承認,但也許我是真的比你還了解你自己。
畢竟,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不是嗎?
在你的眼里,你一直認為我是因為介意世俗的眼光,所以不願意跟你在一起,你從來不願意承認會有無法愛上你的男人。
是的,你的自信非常正確,我的確是非常愛你,但是卻不是你所希望的那種愛情。
艷人,我一直當你是我從來不曾擁有的妹妹、從來不曾擁有的女兒;如果我的妻子還在,她也會同意你會是我們一輩子最深最深的渴望!所以我把財產留給你,卻又設下了會讓你痛恨的條件。
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也相信我的眼光;你絕不可能為了錢而嫁給一個你完全沒感情的男人對吧?
我知道你是喜歡他,甚至愛他的。
別問我為什麼如此肯定,更別問我為什麼不擔心毀掉你一生的幸福,因為——你早就有了答案。
艷人啊!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六十年,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但是我們不可能重來六十年的,對吧?我們甚至無法重來六個月、六天,或者六小時。
我的乖孩子,睜開你的眼楮吧!別讓眼前的幸福溜走了,因為時間絕對不可能重來的。
我與我的愛妻終于相見了,現在我過得非常幸福,我們正看著你呢!別哭,傻孩子!我們都期望著你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