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放憂不停的告訴自己,不準再心軟,不準再被當成笑話看待,卻在邁出腳步之後,听到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砰然聲響。
她一驚,猛地回頭,發現丁馴竟然已經倒臥在地——
她整個人撲了過去。
「丁馴、丁馴!」她將他整個人翻轉過來,緊張的叫喊著他,澄眸查看著他的身上,想找出他是受了什麼傷,竟然會不支倒地。
只是,他身上除了那兩道她親手留下的傷痕之外,並沒有別的傷。
「你怎麼樣?」她的口氣有些急,以為她中毒了,什麼氣也沒了,只剩下純然的擔憂。
「我沒事。」丁馴搖頭。
「人都站不住了,還沒事?」任放憂可不敢像他那般篤定,一雙亮眸專注的盯著他,擔心寫在臉上。
「如果說……我只是餓到手腳發軟,你信是不信?」丁馴像是開玩笑的開口。
「當然不信。你一個大官,怎麼可能會餓到手腳無力呢?隨便都有得吃、有得喝,你怎麼會……」任放憂直接就要反駁,只是看著他深邃堅定的眸,頓時語塞。
「找不到你,我吃不下。」他淡淡的說了一句。
從她離開之後,他除了喝水,幾乎不曾進食,之所以能撐住的原因,是因為他告訴自己,必須找到她,他一定得找到她。
一切都是用意志力在支撐,而現在,他找到了,所以,他的力氣也就用盡了。
「我就要餓死了,你還不肯原諒我嗎?」他有些孩子氣的問道。
不敢置信的,任放憂被他逗笑了。
如果說,他這麼費盡心思、不遠千里、舟車勞頓,只是為了騙騙她,那也夠讓她感動了。
見著她露出笑容,丁馴心想,她終于原諒了他。只是,他的心還沒放下,就見她竟然轉身要走——
「憂兒……」丁馴驚慌一呼,只見任放憂停下腳步。
「這里的孤墳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多餓死你一個。」她回眸嬌瞪一眼,打算替他做些吃食。
聞言,丁馴露出笑臉,他知道,他終于找回心中的至愛。
「我愛你——」滿腔情意洶涌,再無法壓抑,丁馴對著她離開的背影大吼,深怕過了這沖動,他就再也說不出口。
移動的腳步停了,縴細的身子一怔,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听見他說出這句話,她頓時熱淚盈眶。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很堅硬,不需要那些虛假的愛語來滋潤,卻在听到這句話時,激動得無法言語。
他愛她……他說,他愛她。
任放憂捂著唇,熱淚一滴滴落下,卻不再是傷心的眼淚,而是感動的淚。
她整個人回身,直接沖進他的懷里,將好不容易坐直身的他,又給撞倒在地,兩個人滾成一團。
不曾見她這麼激動過,丁馴一點兒也不後悔自己剛才的示愛,薄唇上有著寵溺的笑容。
「你要謀殺親夫嗎?」他伸手理了理她微亂的發,啞聲說道。
「謀殺是真的,親夫……都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任放憂忍不住嬌瞠,將他抱得好緊好緊。
「你如果肯嫁,‘親夫’可是隨時等著你了。」丁馴嘴角一勾,露出迷人的笑容,眸中閃爍期待。
她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從他的臉上看出決心與懊悔,專注與等待,黑眸中無限深情,惹得她的淚又淌出來。
丁馴伸手,拭去她落下的淚,接著俯頭,吻去她的淚水,以薄唇封住她的唇,也封住他的承諾與未來。
他們這一生,除了彼此,再別無所求——
喔!不不不,他們還得求一個胖小子,一個胖小妞,還有未來無數個幸福快樂的日子。
而這一切,他們都將攜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縱使還有難關,但他們的心滿溢歡欣與溫柔,只要齊心,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
尾聲
幾匹駿馬在山路上狂奔,揚起大片沙塵,遮掩眾人的視線,突地,接連數枝長箭破空而來,直直射向逃竄的眾人——
「啊!」利箭直中大腿,先是一個直接跌落馬背,發出刺耳的驚吼,接著,又有一人捂著右臂,一個不平衡落地,摔了個倒栽蔥。其余兩人的月復間跟腰間也中了箭,卻仍試圖想要策馬逃開。
突地,在黃沙滾滾的沙塵之後,傳來氣勢驚人的吼聲。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再跑,就不是射手射腳,我會直接要了你們的命!」
粗魯的言辭,尖銳的言語,讓試圖狂奔的兩人,在對視一眼之後,決定不跟自己的命開玩笑,緩下急馳的勢子,決定投降了。
空氣里有著急馳的馬蹄聲,黃塵再度彌漫,一匹黑色駿馬停在他們身前,就是追了他們十來公里的人物。
真是見鬼了,從來沒遇過這麼緊追不舍的人,想來「天下第一神捕」果然名不虛傳,他們也算輸得甘心了……
只是,黃塵散去,他們終于能看清坐在馬背上的人,竟然是……
「娘們兒?」正準備舉雙手投降的男人,異口同聲的發出低咒,「怎麼會是個娘們兒?」
任放憂聞言,不悅的拉起馬韁,黑色駿馬前腿不客氣的在空中徐晃兩招,鼻間噴出惱怒的氣息。
「娘們兒是怎麼了?」任放憂冷哼一聲,再度埋怨起丁馴。沒事干嘛要堅持她穿女裝。瞧瞧,這些人的表情,真是讓人憤怒。
「這叫巾幗英雄,女中豪杰,你們那是什麼態度。」丁馴噙著笑容,不疾不徐的從後頭趕上,從容自在得很。
「你動作怎麼這麼慢?」她不滿的瞪他一眼。「賊都給捉住了才來。」
「有了這麼一位武藝高強的娘子,為夫的自然可以卸下重擔,慢慢來。」丁馴好整以暇的開口,看著她因急馳而紅透的小臉,真是賞心悅目極了。「哼!早知道嫁給你這麼累,我就不嫁了。」任放憂冷哼,看著身後慢半拍趕上的官兵們,氣勢十足的開口。「把這些人捉起來,移送法辦。」
闢兵們听令行事,這幾個月來,他們已經習慣了捕頭「夫人」那人小志氣高、氣勢高、武功也高的能干,甘心听命。
任放憂拉著馬韁,撤馬回頭,小小的下巴微揚,在氣勢昂揚之外,又多了幾分嬌媚。
「我說娘子啊,爹拐著彎在問,咱們啥時給他添個胖孫?」丁馴策馬來到她的身旁,堆上一臉笑意。
「哪來的‘咱’?」任放憂瞪他一眼。
「娘交代了,如果爹爹不肯認我這個兒媳,那胖孫子的事,就緩著說吧。」任放憂深得婆婆喜愛,婆婆特別「指點」公公的痛處讓她知道,非逼得公公承認她不可。
「怎麼會不認呢?」丁馴趕忙賣笑。「都跟你要起孫子來了。」
「怎麼認?」任放憂可不是省油的燈,有個愛面子的公公,她這個媳婦可也不逞多讓。「爹爹至今仍對外宣稱尚無兒媳,教我用什麼身份替你延續後代呢?」
「放心,爹昨天已修書前來,說是要在一個月,替我們隆重辦喜事,到時皇上可是座上賓,還會送上大禮,這樣……夠體面了吧?」丁馴真慶幸有娘在一旁敲邊鼓,才能讓事情在幾個月內底定,讓好面子的父親終于肯卸下對媳婦的成見,讓此事有個完美的結局。
任放憂聞言,俏臉上終于露出笑容,知道她的堅持總算有了代價。
這陣子她每天跟著丁馴東奔西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丁馴可以彰顯她的「汗馬功勞」,天下人都知道他娶了個「悍妻」,他卻甘之如飴。
她曾听過別人在她的身後,暗暗討論著她的出身,丁馴只是簡單回一句——不管她是誰,她都是我的妻。
就因為這句話,她服了,甘心跟著他到天涯海角,再累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