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揚的濃眉微微挑高,突然發現,真不喜歡自己猜測出來的答案。
孫南剛,是幼柔的未來夫婿,誰都不能搶。
而白樂兒——
就算他根本不信「算命」那一套,但在眾人的贊揚中,他知道她的確是對國家有貢獻的女子,也替人們度過不少危難,算是熱心熱腸。
或許,她真不是個壞人,但是為了妹妹的幸福,他只得「犧牲」她。
他凝眸,腦海中思緒急轉,決定先將她「處理」起來——
不過,光想象自己將與她一起「發展」的畫面,他的薄唇微微勾起笑痕,心里竟覺得有些期待了。
無論如何,他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幼柔的終身幸福。
白樂兒啊!白樂兒,要怪只能怪妳招惹錯人,別怪我……先下手為強!
第3章(1)
扁天化日下,一陣淒厲的尖叫,劃破寂靜森林,仿佛連參天古木都為之撼動。
「你把我打昏?你竟然把我打昏?」樂兒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竟已在鐵城外的森林里。
「你太吵了。」雷子揚冷冷丟出一句。
昨天,他扛著她就要離開,沒想到她竟然放聲大叫,為了不引起騷動,他只好使出手刀,朝她頸後一劈。
誰知道,他的力道太大,她這一昏,就隔了一夜。
「你是個大俠大俠耶!」她一臉的不可置信,沒想到他竟然用這麼粗魯的方式,直接擄走了她。「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在這件事上,我不是什麼鬼大俠,我只是個想保住妹妹幸福的兄長。」雷子揚對于這一點,始終堅持。
幼柔早已沒了爹娘能做主,唯一能替她主事的就是自己,他必須替爹娘扛起這個責任,非讓孫南剛將她娶進門不可。
「所以,你就犧牲我?」樂兒瞪視著他。
雷子揚听到她的指控,濃眉微微挑起。「孫南剛本來就是幼柔的夫婿,是你半路殺出來,妄想破壞這段好姻緣。」他冷冷指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樂兒啞口無言。呃……好吧,這件事既不能說他不對,也不能說她有錯,只能說命運弄人。
她早已打定主意,要與他一同前往「臥龍堡」,她只是無法接受,竟然被劈昏擄出鐵城罷了。
見她沉默,雷子揚也不再為難,遞來一顆饅頭。
「填飽肚子,我們該上路了。」扛了她一路,現在她有手有腳,該自己走了。
樂兒接過饅頭,撕下一塊往嘴里塞,發現他竟是一個人單獨上路。
「你不是允了‘臥龍堡’的鏢?怎麼不見其他鏢師隨同?」
「鏢物不大,我一人即可,帶著一大票人反倒惹人注意。倒是你——」
「我?我怎麼了?」樂兒不明所以。
「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娘子,最好別再耍什麼詭計平添麻煩。」他料想「那些人」要找的搶鏢對象,定是單身上路的男人,不會找一對同行的夫妻。
他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想徒生事端。
「娘、娘子?」樂兒小臉再浮紅雲。雖說只是偽裝的身份,但是從他口中听到這麼親密的字眼,還是讓她很難習慣。
「你有意見?」雷子揚環起手臂,黑眸寒意嚇人。
「沒有。」她怎麼敢有,只敢埋頭啃著饅頭,不敢迎向冷冽的眸光。
她的溫順模樣像是稍稍讓雷子揚滿意了。他大口的吃著饅頭,氣氛沉靜。
兩人分據大樹兩旁,倚著粗壯的樹干,微風徐徐,是個出游的好日子……
或許是為了避人耳目,他們沒走陽關大道,反倒總挑些小徑走,一路上鳥語花香,倒也賞心悅目。
一日,在奔波趕路之後,住在一方簡陋的茶棧里,既為過夜,他們「夫妻」理當住在同一間房里,睡在同一張床上。
這些天來,他們以地為床,以天為蓋,雖是孤男寡女,但蒼茫大地里總多了份寬闊感,少了那分拘謹,自然也自在許多。
但今夜可不同,一方小床,翻個身都會踫觸到彼此,多尷尬啊!于是,樂兒決定不上床,坐在桌邊,盡量遠離那張小床,能拖一個時辰,就拖上一個時辰。
雷子揚大抵能理解她的想法,請店小二送來飯菜與酒水,料想吃飽喝足,平添幾分酒意,或許能減些尷尬。
于是,月上柳梢時,他們倆開始用起晚膳,明月高掛天邊時,他們開始飲起小酒,酒過三巡,雷子揚的臉色緩了,樂兒的話也多了。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發現雷子揚雖然臉色冷凝,沉默寡言,但還算得上是個君子,不會借著「假夫妻」的名義,對她做些不禮貌的舉動,她的一顆心慢慢放了下來,膽怯的她,慢慢的也多話起來。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少話的人,以前有陳九听著,潑著冷水,但雷子揚可不同,他總由著她說話,當個沉默的听眾,她有個發泄的對象,感覺也還不錯。
他唯一會發表意見的時候,就是牽扯到她「神算」的事,她就是不懂,為什麼他對「神算」這檔事這麼有意見。
這想法平常隱忍在心,但是在酒意燻然的時候,樂兒的膽子也跟著變大。
「這麼久了,你還當我是個騙子嗎?」樂兒小臉紅紅,因為酒意燻紅了小臉,連清亮大眼也顯得迷蒙。
「是。」雷子揚的回答很明確,樂兒的臉色一僵,但心生不服。
「好歹,我們走的路一沒賊二沒偷,這可都是我前一晚算出的結果。」樂兒每天總得擲個幾回,為未來卜個卦,絲毫不浪費自己天生的才能。
「用腦子回想一下……」雷子揚冷冷覷她一眼。「決定走那條路都是我做的決定,你只是附和罷了,要說是神算,我才是神算。」呃……樂兒再一僵。
的確,她還真的挺佩服他這一點。
大概是走鏢經驗豐富,他有著天生的敏銳,總能評估路況,做出正確的抉擇,正巧與她算出來的不謀而合。
溫酒下肚,混沌了神志,增加了勇氣,樂兒不滿地抗議他一路上的白眼。
「可是你說我是騙子實在不夠客觀,我是騙著你銀子?還是騙走你金子了?」樂兒伸出小手,輕戳了他的胸口幾下。
雷子揚先是看她一眼,接著垂眸看著停在他胸口上的青蔥玉指,正無意識的在他的胸口戳啊戳,像是蚊子般擾人。
「就算你沒騙,多得是一些江湖術士,說得全是些唬人的玩意兒,半點不負責任,銀兩拿了就走,也不去想想究竟會造成什麼樣的混亂!」雷子揚語氣不平,再也沒有平常的冷靜,情緒明顯激動。
樂兒有些醉了,但他的情緒起伏卻讓已有幾分醉意的她,有些迷惑。
眼前的雷子揚有些不一樣。他冷凝的臉色依舊,但黑眸里多了憤怒的神色,他的大掌握著酒杯隱隱顫著,似是正壓抑著激動的情緒,想來是酒意松懈他的自制,但還沒到失控的地步。
「那些自以為是神算的人,憑借著一張嘴,說天說地,斷古論今,指這人天生反骨,這人就莫名被定了罪;說這人命中帶克,這人似乎就非死不可……就是有你們這些人,一張嘴斷定未來,害慘人也不須負責。」雷子揚一反之前的寡言,愈說愈激動。
緩緩地,樂兒從那氣憤的神情里,看到一絲隱隱的受傷情緒。
就算他不說,她也能從那隱隱閃著灼光的黑眸里讀出。他曾被某些以算命為名,索命為實的江湖術士給傷害了。
雖然她不是欺騙他的人,但是那些人怎麼說都是「同行」,雖是他們自己心術不正,但她仍覺得責無旁貸。
樂兒突地覺得很難受,因不滿而戳著他的胸口抗議的指頭,無辜而不舍地在他的胸口繞起圈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