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姑娘,妳體內有異常的藥性反應,是被人下了毒嗎?」司徒關心問道。
「沒有。」慕容姬搖搖頭,雙眼閃著奇異的光芒,很驚訝他只不過是握了自己的手,就能察覺她的脈象有異。
她回頭看了山林一眼,原先緊追在身後的黑衣人全部失去蹤影,再對照他一派從容爾雅的表情,她不得不相信他的說法,他們的確甩開敵人的追擊,這下子,她才對這一位看來沒有殺傷力的男人,心態上有略為改觀。
「妳呼出的氣息有異香,那不是人體該有。」司徒再次提醒,有許多人被下了毒卻不自知,死得不明不白。
「下毒,是我專門的,難免呼息間會吸入一些。」她簡單解釋,還是繞回原來的問題。「你是究竟何方神聖?這麼厲害?」
司徒笑了笑。「我只是個農夫,種花種草種菜,恰巧懂得一些脈象罷了。妳剛剛說妳是專門下毒的?」他環起手臂,想起適才那些人也開口跟她要解藥。
「是啊。」慕容姬將一頭濕發撩到身前,用手擰吧,顧盼之間,姿態十分撩人,說出的話卻十分狠絕。「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是該死,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司徒加澤眉頭微蹙,察覺她外貌瞧來柔媚似水,卻有著異于常人的暴戾,從她眼神里流露出來的冷絕,絕不僅只是說說而已。
「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若非必要,還是別隨意傷人。」司徒正欲搬出一大套「勿擾人害已」的建議時,慕容姬倒是不耐了。
「停!」嬌媚的眼神勾了他一眼,紅唇微微嘟起。「瞧你看來年紀不大,怎麼說起話來,像七八十歲、發白齒搖的老頭了。」
她的評論讓司徒微微一愣,他勾起笑唇,態度卻仍是不慍不火,心想,或許是他隱居在深山久了,真像是個老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多說無益。
「既然姑娘無礙,那司徒就不耽擱姑娘,就此告別。」他拱手一揖,只當萍水相逢,要將這無意招惹的紅塵瀟灑放下。
慕容姬怔愣了下,倒是很訝異先提離開的人是他。
一般男人見著她,就像蜜蜂瞧見了蜜,總是在她身邊纏纏繞繞、沒完沒了,他倒是沒把她往心里頭擺。
「你怕我對你下毒?」她環起手臂,黛眉挑高。「跑得這麼快?」
「當然不是。」司徒加澤搖頭,毒這等事,從來不曾困擾他。「有急事不容暫緩,過了時機就來不及。」他藥筐里的斷魂根種子,得在天明前落地,時辰晚了,就等于沒了功效。
慕容姬擺手,沒把他的理由听進去,橫豎就是個不重的男人,她求之不得。
「謝謝公子伸出援手。」就算是拉著她在樹林里疾奔有些狼狽,她還是心領了他的熱心。
江湖人稱她為「毒姬」,她一點兒也不想反駁,反倒覺得這名字真是響亮,搭配著她心狠手辣的下毒手法,簡直名副其實。
她不是善類,自始至終都不是,她也不想替自己狡辯,只不過,她並不是閑閑沒事愛下毒,只要不招惹她,她一身懶骨,又怎麼會替自己惹麻煩呢?就像現在,她還真感激眼前的「農夫」多事,讓她連出手的力量都省了。
「在下告辭,姑娘一路小心。」司徒加澤不忘再三叮囑後,轉身就邁步離開。
慕容姬看著他朗步往前,一身灰袍沒有半點停留,一步一步朝著未知的方向前進,離開她的身邊。
唉!又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慕容姬抿唇,心里那猖狂的惡意,又一次在心口上跳動了。
男人要她,她不要。
但當男人不要她時,就會讓她想起另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一種陌生的征服,迅速竄上她的腦門。
「等等。」她突地開口,止住司徒加澤離去的腳步,回過身來看著她。
「慕容姑娘?」司徒加澤濃眉罩上疑惑。
「我人不舒服。」慕容姬軟軟開口,話畢,只見她雙腿突地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地上跌去——
司徒加澤瞬步往前,迅速抱住她軟下的身軀,將她緊緊護在懷里。
慕容姬雖已見識過他「逃命」的功夫,卻也訝異于他移動的迅速。
「你……」慕容姬支吾,發出真心的贊美。「好俊的身手。」
司徒加澤只是搖頭,不把她的稱贊往心里擱去。
「妳哪里不舒服?」他直覺把住她的脈,除了那原有的中毒現象,所造成的血流急竄之外,並沒有其它異狀。
「我腿軟。」慕容姬軟呢開口,頸項一偏,朝他的肩膀偎去,頓時淡香盈繞在他的鼻尖,他卻無暇理會。
腿軟?這是哪門子的病呢?
司徒診住她的脈,凝神听著每個脈象分別,想找出她「腿軟」的原因。
慕容姬覷著他緊張的反應,心里閃過一抹得意。
就不相信這人真是柳下惠!
人們雖嘴里罵著她,但眼里卻寫著真實的,不管是對她的驚艷,還是對她的覬覦,她可是再清楚不過。
但眼前的男人不同,眼里無波無紋,像是瞧見的只是個鄉野丫頭,教她的自尊往哪兒放。
所以,她故意了。
越是不理會她,她越是要瞧瞧這人的耐性到哪里?自制力又到哪里?
在這個人人團圓的中秋夜,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心里想望的那個男人又……唉,不提也罷,還不如自己來尋些樂子,鬧鬧這看來正直的男人吧!
「抱我走上一段路,可以嗎?」她笑盈盈地對他露出勾魂的一瞥,說時遲那時快的,雙腿往上一蹬——
出于直覺,司徒伸手抱住她,只為了不讓她摔跤,只是,頓時軟玉溫香沁滿胸口,他沒有興奮異常,反倒出現窘色。
這算不算得上是「霸王硬上弓」?雖然這「霸王」變成了「美人」,但一樣都做些強人所難的事。
「謝謝,我真的累了。」慕容姬紅艷的菱唇微微顫抖,盡力克制著竊笑的弧度。
很好!
這男人從見到她開始,始終恍如一株勁風不移的松木,氣度沉穩,不疾不徐,表現得剛毅寡言,彷似他一身灰袍那般無趣。
不過,現在看起來,至少還懂得憐香惜玉,多少滿足了一些她美人兒的虛榮,可算是半塊木頭,尚待開發。
司徒加澤的表情看來有些尷尬,美人在懷,他放下也不對,不放也不對,一肚子拒絕的話,亦不知道是該說出口還是該吞回去。
「快走吧,公子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慕容姬「好心」的提醒他,該啟程了,省得身後的追兵趕到。
「司徒加澤。」他終于糾正她。「別再公子長、公子短的。」相逢自是緣分,更何況在這荒郊野外,他們也算是有緣。
「司徒加澤……」慕容姬柔柔的嗓音,滑過這陌生的名字,媚眼朝他勾了勾,自動放軟音調。「那我就叫你‘司徒’?」
司徒!
這兩個字輕柔滑過他的耳膜,挑動他心里最隱密的一根弦,驀地蕩了一下。
好友們也叫他司徒,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這樣的稱呼,但卻是第一次,他的心因為這柔軟的腔調而有了淺淺的波動。
他凝眸,看著這美麗的眸、美麗的眼、柔媚的笑容與軟中帶硬的態度——
紅塵里的一身腥,怕是很難簡單洗去了。
第2章(1)
夜色里,明月伴著星光,銀光穿透在蒙蒙的霧里,隱約能看出有人在趕路。
一個是黯淡的灰袍,踏著堅定的腳步往前;一個是閃亮的銀裳,悠哉的被抱在男人的手臂里,小腿還踢啊踢的,好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