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只是曾經而已。
縱使如此,御堯還是移開視線,隔著窗戶注意著庭院里來來去去的人們,猜測著即將取代他守護夏曼的另一個男人,何時會從大門出現。
「不敢看我了?」夏曼有點惱火的問道。
御堯沒有應聲,直到那雙固執的小手硬是扭過他的臉,非要他看著她。
「回答我的問題。」夏曼抬起臉來仰望著他,語氣帶著不可違抗的命令。
御堯只是嘆著氣,現在的他,還能說些什麼?
沒錯,他的確不敢看她。尤其當那張小臉總是帶著無助、無辜的表情仰望著他時,他就會感到害怕,害怕那種幾乎要被融化的感覺。
終于,夏曼喪氣了,心里被一股突然涌上的酸液腐蝕著。
說好不輕易掉下的眼淚,又在此刻落了下來。
「你就那麼不喜歡我嗎?」夏曼傷心的看著他,語氣柔軟得像是一只得不到寵愛的可憐小貓,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被她的語調所軟化。
御堯斂眸,注視著她哭泣的小臉,看著她落下的淚,一滴又一滴,他的心仿佛也被滾燙的熱淚給燙著,微微的痛了起來。
「今天你是新娘,不能哭的。」御堯還是開了口,卻沒讓自己伸出手拭去她的眼淚。
她身上的白紗雖然美麗,卻刺傷了他的眼,他不敢有任何動作,只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把抱住她,那麼一切將會前功盡棄。
夏曼難過極了,他的話沒能安慰她,卻教她更為難受。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還能這麼溫柔的提醒著她,說她即將成為另一個男人的新娘?
她更不明白,為什麼他還能這樣溫柔地看著她哭泣,卻一點也不心疼?
她越是愛他,他就越收斂他的感情。
曾經,她讓他忘卻一切的原則擁有了她,她以為,在恩情與愛情之間,他已經做了選擇。
無奈,他還是允許了她嫁給別的男人。
恩情大于天,而他的愛……不,他從來就沒有對她說過他的愛。
他的愛,一直都只是她幻想出來的假象。
「你為什麼不愛我?」夏曼的個性一向驕傲,但是在他面前,她卻只能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固執的、執意的想要他愛她。
她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讓她死心的理由,一個能讓她再也不為他輕易掉淚的理由。
「是因為我不漂亮?」
「不,你很漂亮。」她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是因為我脾氣不好?」
「不是。」御堯一逕地搖頭。「你很好,什麼都好。」
「那你為什麼就是不愛我?」夏曼將他的衣襟握在手心,小臉靠在他的胸口,任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西裝上,濕了他的衣裳,也濕了他干涸已久的心。
她靠在他的胸口,只是一味地哭著,哭得淚眼婆娑,哭得眼眶都紅腫了。
其實,他愛她。他一直都愛她。他只是沒有讓她知道而已。
會放手,是因為知道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所以,他甘心放手。
但他卻沒想過,她會在他的懷里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教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不能放縱她繼續哭下去,他得想個辦法,好讓她停止這無止盡的悲傷。
「別哭了,要是讓人知道你在我懷里痛哭,你未來的丈夫會叫人殺了我。」御堯壓抑自己翻騰的情緒,卻講了一個最蹩腳、最讓人生氣的理由。
他成功的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因為夏曼停止了哭泣的動作。
「你怕死?」夏曼抬起臉怒視著他。
他對她沒有一丁點心疼的情緒,他只是……不想死?
「是。只要是人都怕死。」御堯回答得十分果決,沒有半點遲疑。
「但你不是一般人……」在夏曼的心里,他是世界上最棒、最勇敢的男人。
「我當然是。」御堯打斷她的話,不想再從她口中听到太多夸獎的言辭,因為他……當之有愧。
他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甚至還用了最可惡的理由來傷害她,將她的心殘害得傷痕累累,只為了讓她迎向另一段美好的幸福。
「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御堯驀地又蹦出一句話,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漠淡然。
夏曼愣在原地,听了他的話她傻了,臉上的淚也停了。
她終于不再掉淚了,但……
她的心,卻在他說出這話的剎那,下起了大雪。
就算她知道他不愛她,但她怎麼也沒料到,他會叫她——饒了他?
饒了他?這句話帶給她的痛苦,比訂婚時從她肩胛骨射過的子彈,還教她疼上百倍。
有哪一句話,會比一個你深愛的男人,求你饒了他,還更令人心寒難堪的嗎?
她劇烈起伏的心在鼓動著,在憤怒的叫囂著。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握住他的衣襟,用力得像是要把自己的心也給掐碎一樣。
夏曼瞪著他深邃、看不見情緒的黑眸,她感覺到自己的愛情,全葬送在他的眼底。
她的眼淚是停了,但她的心卻碎了。
她是那麼的愛他,但是他呢?他卻只愛他自己。
「很抱歉,我注定要讓你失望了。」御堯的目光溫柔,但語氣卻極為冷酷。
夏曼全身一震,微微的顫抖了起來,情緒處在失控的邊緣,理智也正一點一滴的流失。
終于,她將手緊握成拳,一拳一拳,用力的往他胸口捶去。
「你該死!你真該死!我沒見過像你這麼自私的人,你真該死……」夏曼失控的咆哮著,不顧自己槍傷未愈,激烈的動作一直拉扯著傷口,雖然很疼卻不及她胸口上的疼,她只是絕望地、使勁地捶打著他。
御堯不閃躲,只是挺直著腰桿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高貴的神,冷漠的看著她撒野,任由她發泄情緒。
察覺到他的冷漠,夏曼的身子一軟,往地上跌坐下去。
她脆弱的坐在地上,揚眸看著他俊美無儔卻冷酷的側臉。
多狼狽的自己啊……
她擁有人人稱羨的身家背景與財力,但她卻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只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她閉上雙眼,但腦海里出現的還是他的身影。
她終于明白,就算他的人已經刻在她的心里,但她卻永遠也得不到他。
「好,如果這是你要的……」夏曼仰起淚水縱橫的小臉,睜開空洞的眸子,聲音雖無限淒楚卻添了抹決絕。
「那我給你!」夏曼迎視著他,眸里又恢復原來的自信,雖然……那帶著一抹很沉重的悲傷。
她的眸里盈滿憤恨,那是經歷痛苦之後,產生的疲憊、虛弱的眸色。
她的心,硬生生的碎裂一地。
她徹底感到寒心,哀傷的眸底里,映著那張傷透她心的俊臉。
御堯抿著薄唇,冷眼看著她緩緩從地上起身往梳妝台走去。
夏曼拿起化妝用具輕掃蛾眉,將蒼白的唇色添了顏色,還上了腮紅,頓時掩蓋住她虛弱的臉色。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想要什麼,就能擁有什麼。
但是她忘了,人有自由意志是左右不了的。
雖然只要她開口,父親就能幫她得到這個男人,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不愛她,就是不愛她。
她終于在今天懂得什麼叫心酸、什麼叫滄桑了。
御堯凝望著終于肯放棄的夏曼,她蕭索的背影令他的心緊緊揪痛著。
鏡中的她,看起來很美卻美得很不真實,渾身罩著股蕭瑟哀傷的氣質,外面的喧鬧恍若已被她隔絕在心房之外。
她在那一瞬間憔悴了好多,曾經滋長的情感因為他的話而枯萎。
看著她優雅的盤起發髻,一頭緞發被捧在手中露出優雅的頸線,那曲線教人心折沉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