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情書 第24頁

那一夜,耿柏胤睡得極不安穩。

紅色的紗縵在風中飄揚著,大紅的喜字貼得到處都是,像藤蔓一樣讓人喘不過氣。

誰的婚禮?究竟是誰的?!

當他還在茫然的時候,一個驚慌的大喊,灌入他的耳膜。

「不好了,新娘子尋死了……」

他的心一驚,像是被人揪住了胸口,下一秒,他人已經在新房里,怔愣地看著已經被人從白綾上解下,毫無氣息、躺在地上的縴細人影。

像是幻覺一樣,他看見一個可透光的影子,從地上飄了起來,逐漸在他的眼前成形。

是她!

他想開口,卻被眼前的情況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在場的人急急忙忙地奔走著,沒人看見他,當然也沒人看見「她」,但是他卻清楚地看見她眸底的悲淒,那深入骨髓的悔恨。

然後,他看見她毫無血色的唇動了動,听見了那虛無縹緲的聲音,聲音慢慢傳了過來。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心痛欲裂。

他從不相信自己會流淚,卻頓時哽咽,肝腸寸斷。

餅去一幕又一幕飛逝而過,他們相遇,他愛上了她,他娶了她,他生了病,她離開他,甚至可以說她也害死了他,但最後她用她的生命來贖罪……

「靖菱!」

雹柏胤從夢中驚醒,知曉這一切的經過,她真的為他守身,為他賠上她的命。

而他,卻依舊怪她。

倏地,靖菱先前說過的話,頓時閃過他的腦中。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找到我,我會完全地消失在你面前,上輩子我欠你的,這輩子……我一次還給你。

說不出的驚惶頓時攫住了他。

想起她上輩子的決絕,竟然選擇用命來償還他,那這輩子……她不會也傻得這麼做吧?!

他的呼吸為之一窒,黑眸收縮著。

剎那間,他認清了一個事實,無論如何,他不要再次承受這一切。

「該死!」耿柏胤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沖出門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靖菱,不準走!妳得留下來陪我!

如果他肯承認,他會知道他的怨,起因于他的愛和他的難受與不舍。

他恨她,也愛她;想推開她,卻也想留下她。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地愛她。

鐵皮屋里,梁靖菱腳上打著石膏,彎身正在收拾東西。

「妳真的決定了?」梁母嘆著氣,看著女兒忙碌的背影,覺得自己拖累她好多好多。

「嗯。」她肯定地點點頭。「您以後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我沒辦法在您的身邊守著您,您一定要保重,我這一走……」

靖菱的話還沒說完,鐵皮屋的門就被一腳踹開。

「妳哪里都不準去,更不許走!」耿柏胤激動地沖了進去,大掌用力地箝制住她的肩膀。

梁靖菱訝異地抬起頭來,困惑地看著他,心兒怦怦跳,緊張的情緒涌上心頭。

「是我不對,我誤會了妳,我不應該不相信妳,但是……」耿柏胤滿心著急。

「但是現在我全都知道了,我已經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了。」

梁靖菱頓時微張著嘴,詫異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弄懂他的意思,好半晌之後,才疑惑地啞聲開口。「你統統知道了?」

梁靖菱在原地怔了怔,因為他的失控,肩膀被握得有些疼,她以手塢著唇,有些不可置信,克制著自己不要哭出來。

他相信她了?原諒她了?

「對,我都清楚明白了,所以妳不能走,也不可以死……」他還記得他尚未進門前,靖菱那類似交代遺言的口氣,他深怕她會再次想不開。

靖菱搖了搖頭,沒辦法出聲,只是渾身顫抖︰怕一開口,淚水就會奪眶而出。

「明明就有,我听到了……」耿柏胤一定要阻止她。

「我只是打算到台中另闢戰場,台北的警察捉得太嚴了。」梁靖菱艱難而無辜地說著,有些不能理解現在究竟是什麼情形。

兩人凝望著彼此,好長一段時間里,屋內只听得到兩個人的呼吸聲,他的表情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有瞬間扭曲。

她沒有要尋死?沒有要離開他?

雹柏胤頓時放松了下來,大手一收攏,就將她擁入懷中。

「該死!妳嚇死我了!」在生死交關的時刻,他才發現他好在乎她,他沒有辦法再一次失去她。

靶受他的擁抱,她咬著唇沒有回答,垂下了目光,心情十分復雜,不敢抱著太大的希望。

「你相信我了?」先前的情況歷歷在目,梁靖菱依然記得他有多麼無情。「不再趕我走了?」

「別再提那些事了,我一輩子都不會讓妳走。」他凶惡地低下頭瞪視著她。

梁靖菱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表情仍有幾分疑惑與不安。

「那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嗎?」這一點很重要,如果他不信她,那她留下來就沒有任何意義。

雹柏胤深深地望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信旦我信!」

在夢境里,當他看到那雙哀戚含淚的眼眸時,覆蓋在他心頭上的恨與陰霾,就像是遇到陽光的冰雪,全都融化了。

如果不是愛他極深,她不會因他死去而絕望地哭泣,甚至想不開,她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而他卻傻得不願意去相信,差點再一次失去她。

他的話輕易解除靖菱的痛楚,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的唇邊卻露出欣喜的笑容,心中所有的焦慮都瞬間瓦解,她緊緊地回抱住他。

「對不起,我真是個傻瓜。上輩子是我固執、不肯相信妳,讓我們上一世成為怨偶;這輩子我差點犯了同樣的錯,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一股熱氣涌上他的眼眶,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

從前世到今生,他總是在傷害她,還自認為是受害者,自己真是太可惡了!

「那你肯原諒我嗎?」梁靖菱的心仍是忐忑不安。

上輩子她違背他的意願,用她認為對的方式來處理事情,卻不意將兩人推落萬劫不復的谷底,造成兩敗俱傷。

要不是她那麼地執著,認為這樣對他最好,那他們也不會——耿柏胤的回答,是臉色沈重地搖頭。

看著他的動作,梁靖菱的笑容凍結,明眸中涌現困惑與傷心,狂喜的情緒一點一滴地流逝。

他還是……不肯原諒她嗎?

梁靖菱垂下了眼,身體僵硬,緩慢地搖著頭,只見小巧的臉蛋一片慘白,眼神空茫,因為他的回答而心痛著。

輕輕使力要推開他,她再也無法承受這天堂地獄的轉變。

突然,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再度抓住了她,將她拉了回來。

「妳又要去哪里?」耿柏胤對著她嘶吼,憤怒得想用力搖晃她。

他好不容易留住了她,沒想到她又要推開他?!

「去哪兒都好,反正你不肯原諒我……」梁靖菱的心里滿是絕望,不知該如何是好。

「笨蛋!」耿柏胤條地大喊,憤怒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燃燒。「錯的是我,該要求原諒的也是我,妳在說什麼傻話別」

她瞪大眼楮望著他,突然之間明瞭他的意思,感動的情緒頓時充塞胸口,讓她難以呼吸、也無法說話,只是不敢置信。

「妳如果不是因為愛我,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去嫁給別人,但我卻完全不听妳的解釋,甚至還詛咒妳、怨罵妳……我真的是鬼迷心竅,看不清楚事實。」耿柏胤忍不住自責。

只要一想到她臨別前的那句「我愛你」,他的心就像是要碎了一樣。

要不是他的自傲、他的固執,他們兩個不會走到那步田地,一切都是他的錯、全都是他的錯。

「原諒我,靖菱,我只是愛妳,我只是不想失去妳。」耿柏胤徐緩地說道,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將她粉女敕的臉蛋捧在手中,抵住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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