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風,你也覺得這個小圖形,像只小章魚?」韋靈指著自己用鉛筆補充上去的圖形,以眼神諮詢莫風的意見。
「沒錯,是很像,正巧在藍色的中央,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莫風搔搔頭,滿臉疑惑。
「我一路在想,第二幅地圖上只有藍色和咖啡色,沒畫山川也沒畫街道,而邁錫尼的古堡泥牆上,雖然範圍很大,但是最明顯的地方就是這個圖形。」韋靈指著圖上前後不一的地方,努力專注心神,不讓自己的心,再繞在鐘孟翰身上。
只是……她怎麼也專注不了,因為她能察覺鐘孟翰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
心緒被擾亂,過了半晌,韋靈氣惱得揚起眸回瞪鐘孟翰。
「你為什麼直盯著我看?!」韋靈不解地看著面無表情的他。
鐘孟翰並沒有回答,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瞅著她看,看得她心慌、看得她無措、看得她惱怒。
韋靈對他沒法子,只是懊惱的垂下頭,暗罵自己沒用。
他什麼都不用說,只消一雙眼,就能讓她意志動搖。
「莫風,你過來這邊坐。」韋靈指著身邊的椅子,命令莫風由她的左邊,坐到她的右邊來,為的不是別的,只是為了能借著莫風,遮住鐘孟翰那看不出所以然的眸光。
為什麼這麼看她?看她可憐,為愛深陷?還是看她可笑,執迷不悔?
無論答案是哪一個,都教她無法接受。
桌邊的鐘孟翰眸色一沉,眼見莫風听話的坐在他與韋靈中間,遮去眸中所有的她,帶笑的她、帶憂的她、努力閃躲他的她……
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自己的眼,鐘孟翰莫名的也跟著惱火起來。
她戀著他、纏著他時,他百般苦惱;當她開始退縮、情淡之後,他卻悵然若失起來……
「我實在想不懂,這藍色到底代表什麼?」莫風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尷尬,仍舊專注在原來的問題上,手臂則習慣性的搭上她的椅背,手指把玩著她的長發。
他雖然喜歡韋靈,不過卻從沒說破,韋靈把他當「姐妹」,他也無所謂,也因為如此,韋靈從不拒絕他搭肩之類的一些小動作。
鐘孟翰微瞇雙眼,眼角因不知名的原因抽搐著。
說不知名,其實並不貼切,他很清楚他眼角抽搐的原因。
是因為那只手。
那只放在韋靈頭發上、屬于莫風的手!
憤怒,是第二個出現的情緒。來得突然、來得洶涌。
在他還沒意識的時候,他已伸手撥開韋靈發上的手掌,態度跋扈的就像她是屬于他的。
天殺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會這麼做?!
但,他就是做了。
韋靈一臉怔愕,莫風更是滿臉不明所以,鐘孟翰只是抿著唇,神色陰郁,用一種詭異卻灼熱的眼神盯著她看,叫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她的目光閃動,他的眼神渾沌,他們同樣呼吸急促、血脈飛馳,有種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
他們隱約感覺到,某種神秘而不可言喻的轉變,一種吸引力在彼此心底騷動。
鐘孟翰心里一驚,像是察覺什麼。
他轉過眼,不去解釋為何突兀地揮開莫風的手,只是揚手指著桌上地圖藍色的部分。
「海!這藍色的地方,是不是指的就是海?」
鐘孟翰的話,緩慢地送入韋靈的耳朵里,她仍未從他的動作里回過神,不明白剛才的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緩緩的將眸光從他的側臉移到地圖上,望著地圖上的大掌,她只是單純看著他的手,卻怎麼也無法移開視線。
是在乎嗎?他剛才的動作,是因為吃醋嗎?
「對!沒錯!這里指的應該就是海!」
莫風大喊,喚回了她的神游,顯然莫風很清楚地把鐘孟翰的話听進去,而不像韋靈左耳進、右耳出。
莫風匆忙地拿出希臘地圖,接著拿出第二幅地圖在希臘地圖上翻轉。
「藍色是海,咖啡色是陸地,要不就是岩石,或是無人島,而藍色部分的小章魚圖樣,應該就是為了暗示這是海。」莫風邊找邊說,神色興奮。
懊高興的人應該是韋靈,可是她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她將眸光回到鐘孟翰的臉上,俊臉上仍舊沒有表情,他在閃躲她的眸光,不想讓她看見他心中不明所以的那股慌。
韋靈的心里因為他的舉動,而興起極大的波瀾,她的心思根本沒有在地圖上,所有的心緒因為他而翻攪。
無法再對韋靈擾人的視線視而不見,鐘孟翰伸手遮住她明亮的大眼,像是這樣就能遮去自己不明的思緒,而後轉著她的小腦袋讓她的目光只能盯著桌上的地圖。
「看清楚!莫風有新發現。」鐘孟翰沉著聲音說道。
為了不讓她揚起頭繼續看著自己,所以他的手一直沒放開,固定在她的頭頂蓋上,那是一種逃避,不過他自己並沒有發現。
大掌的溫度一點一滴的從他溫暖的肌膚滲進她的,已經數不清有多久的日子,他不曾主動踫觸她了。
韋靈的眼里涌上水霧,很快地眼眶被淚水佔滿,滴落在地圖上。
鐘孟翰一怔,莫風也傻了。
韋靈知道自己失態,卻怎麼也止不住淚水。
她真的不想哭的……都說了要對他死心,不再對他有情,卻無奈他的一個小動作就能讓她淚如泉涌。
她終究還是個心口不一的女人,說要放手卻又放不掉,韋靈在心底唾棄自己。
看著她滴落的淚水,鐘孟翰莫名煩躁起來。
明知道不該開口多說些什麼,明知道他的關心會讓事情更加失控,他卻像是完全失去自制力一樣,做了一件比剛才更蠢的事。
「哭什麼?」鐘孟翰粗聲粗氣地問,為的是壓抑他心口翻涌而來的心疼。
韋靈哽咽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淚水卻不斷滑落。
見狀,鐘孟翰緊抿著唇,不自覺握緊成拳。
哭了,她又哭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弄哭她的次數,遠多過于使她笑,他心里的撕扯,也慢慢的明顯起來,而他甚至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韋靈抬頭,淒楚地望向他。「我很好笑,對不對?」
鐘孟翰說不出話,只是沉默。
而他的無言,讓她垂下眼睫,自嘲地啞聲說道︰「我太容易感動,太容易自作多情,太容易把你的同情當成愛情,是不是?」
接連的問句,成串淚水的滑落,在她細致的容顏上,刻畫出另一道狼狽蜿蜒的淚痕。
她以手背掩著嘴,淚眼盈眶地看著他,試圖要止住淚水,不過卻未見效果。
她的淚像利刃一樣劃過他的胸口,傳來一陣愈來愈熟悉的疼,鐘孟翰失控的低咒幾句。
「別哭!」他惱怒的伸手抹去她眼角邊的淚,似乎這麼一來,他的心就能停止抽痛。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攀上他的胸口,那是她渴望的角落。
看進她的眼底,知道她的冀望,鐘孟翰開始自覺,知道自己又犯錯了,他不該給她任何希望才是……
于是,他退開身子,彷佛沒有辦法忍受她的觸踫。
她的心一痛,小手停在半空中。終究,她還是自作多情。
她的問句所得到的答案,一切都再明確不過……他不愛她,永遠也不愛她。
淚水落得更急,韋靈從來不知道,她的眼楮里可以流出這麼多淚水。
或許,哭完之後,她就不會再那麼痛了。
于是,她無聲的讓淚水直流,無視于周遭驚詫的眸光。
她一向是這樣的人,單純直覺地只做她想做的事、要做的事、不畏艱難、不畏辛苦,而且從不讓步。
唯獨對他,她算是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