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靈勉強提起精神,帶笑著回頭,順著莫風的指示往牆上看去。
「這是……」韋靈收斂起沉重的心情,看著泥牆因為雨水的沖刷,在上面出現一條小水河,要不是他們正巧在牆下,這痕跡鐵定在雨停之後又會恢復原狀,看不出詭異的地方。
會用「詭異」這兩個字,是因為……這泥牆上出現的小水河痕跡,竟然與第二幅地圖上的形狀有些相似。
「拿出來看看!」莫風把韋靈拉過來,一臉愉快,笑得像個孩子,催促她把地圖拿出來。
「好!」韋靈展露笑容,火速地拿出地圖,兩個人就這樣肩偎著肩,似乎連體嬰一般接近,而兩張小臉就快靠在一起,四只眼楮齊盯在小小的地圖上。
「你看,這里的咖啡色形狀,是不是跟這里的一樣?」韋靈先在地圖上指,而後在泥牆上比畫著,轉頭問莫風。
「沒錯,妳看這里,空曠的一片流成小湖似地,像是地圖里藍色的這一片,彎曲的弧度也一模一樣。」莫風應和,努力思考這藍色在地圖上代表的意義。
「不過……」韋靈低吟,發現有些不對。「奇怪!這泥牆的空曠部分,卻有著奇怪的標記,這形狀怎麼愈看愈像是……」
「像是小章魚!」兩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來,先是一怔,而後眉對眉、眼對眼的笑了出來。
鐘孟翰見到兩人默契極佳,你一言我一語,像是發現什麼重要的秘密,笑得很高興,韋靈剛才臉上的神傷已不復見,迅速被愉快堆滿。
見狀的他,沒來由的一臉陰霾,不知從何冒出的心火,在胸口悶悶地燒,有種說不出的心煩。
似乎已經很久了。他很久沒有在韋靈的臉上發現這種光采,似乎……在她向他告白卻遭到他的拒絕之後,她望著他的臉便總是帶著落寞,再也不曾出現這樣的喜悅,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總是讓他讀出她眼里的落寞。
他有說不出的不舍,但知道這種少女情懷是勸不听的,只能等她自行想通,才能真正得到釋懷。
現在好了,看來這個莫風還挺得她的緣,至少,莫風還能讓她笑得這麼愉快,他應該替她高興才是……
只是,他的胸口卻莫名地像壓著石頭,沉沉的喘不過氣來。
有新的發現,讓韋靈拿著地圖很認真的在泥牆上與地圖上做聯結,竟發現在泥牆上有些地方是在地圖上沒有的,她低頭俯思,而後朝著莫風伸手,後者隨即遞上筆,像是很清楚她的想法。
默契像是渾然天成,韋靈沒發現什麼不對,接過筆來在地圖上大略畫出泥牆上缺失的部分,臉色很正經,知道這或許就是解開第二幅地圖的秘密。
雨下得更大,沖刷地上的泥土,韋靈專注地畫著圖,為了看清泥牆上的圖形,她大步往前跨,一個不小心,地上的泥土松動,她跟著往下滑……
「小心!」鐘孟翰眼明手卻不夠快,因為莫風擋在他與韋靈之間,讓他來不及救她。
韋靈聞言趕忙扶住泥牆穩住下滑,雖然沒落得全身泥巴的困境,卻逃不過扭傷腳踝的命運。
她疼得皺起眉頭,卻緊咬牙根沒讓自己喊出痛來。
「韋靈,妳沒事吧?」莫風歉疚的扶住她,因為他沒意料到她會跌倒,以致于沒能來得及拉住她。
韋靈擺擺手,趕忙把手里沾到水的地圖交到莫風的手中。
「別再弄濕了。」韋靈艱難的扶住泥牆,手里隨即黏呼呼的一片泥漿。
莫風接過地圖,細心的收到口袋里,正欲伸手將韋靈拉回來的時候,鐘孟翰已大步跨出,伸手將她扶起來。
鐘孟翰瞪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不過韋靈知道他在生氣,氣她只顧地圖,沒顧慮到自己。
韋靈不敢喊疼,深怕鐘孟翰又生氣,跛著腳慢慢地走回石壁下。
回到石壁下,鐘孟翰直接蹲來握住她的腳踝,細心地查看她的傷勢。
這動作對一個武術教練來說,或許是稀松平常,但是對其余兩人來講,可就有點小小的曖昧,不過鐘孟翰可絲毫不在意。
韋靈目光閃動,呼吸急促,大眼盯著蹲在身前的他,心里百感交集。
「能走嗎?」鐘孟翰眼色陰沉,抬頭起來看她……不,是「瞪」她。
「能……」在他目光盯視下,她不敢說謊。「不過很痛。」
鐘孟翰瞪著她,像是想把她瞪出兩個窟窿。
他當然知道很痛,都扭傷腳,不痛才怪。
鐘孟翰站起身,把身上的鑰匙丟給莫風,對他說︰「去把車子開到這附近。」
莫風接過鑰匙,又看看韋靈,臉上有些為難,遲疑半晌之後,尷尬的提議︰「可是韋靈腳痛,我來抱她好了。」
鐘孟翰睨了莫風一眼,干干巴巴的身材,能抱得動韋靈嗎?
「你知道從這里到車上有多遠嗎?而且還得爬上爬下?」鐘孟翰提示他,心想韋靈要是真讓莫風抱,大概半途就會掉到地上。
莫風想了一下,臉上有不自然的扭曲,大概知道這體力超乎自己所及,但是又舍不得讓韋靈受疼。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走路,我背她,總可以了吧?」鐘孟翰語調平淡地說,心里有種莫名的感受。
察覺出莫風對韋靈的關心,他應該要高興才是,但是他卻滿心的不是滋味,甚至在听到莫風說要抱韋靈回車上的時候,那種不悅的感覺更明顯。
這下莫風就沒什麼權利說不要,只能模模鼻子,在大雨里往車子沖去。
石壁下,就剩韋靈跟鐘孟翰兩個人。
他們四目對視,沉默無言,有種曖昧不明的氣氛在流動。
「來,我背妳。」鐘孟翰閃避她的眼神,背著身在她前面蹲下。
看著身前寬大的背影,韋靈怔了怔。
如果在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偎在他的背上,但是……為什麼在她已經決定放棄的現在,他才要對她這麼好?
「快上來,雨愈來愈大了。」鐘孟翰沉下臉,心中的那股郁悶更加明顯。
「不用,我要自己走。」韋靈硬是逼自己轉開眼,那個不屬于自己的肩膀,還是別去沾染的好。
雨不停地下,順著風勢,飄散在兩人的身上,沾濕了她的發、他的衣。
鐘孟翰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被心上的那股沉悶壓得不舒坦。
一個月之前,她幾乎天天纏著他,無論他忙或不忙,無論心情好或不好,無論是來練武,或是找他聊天,她每天想盡辦法膩在他的身邊,靠在他的身上。
在還不知道她的心意前,他總是由著她,不能否認的他喜歡她在身邊的感覺;在知道她的心意後,他開始避著她,縱使她還是能想到方法留在他的身邊……
罷才在車上,她說要他相信她,相信她這一次是真的要放手了。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潛意識里卻不想相信,而現在她像是要以行動證明,她想跟他保持距離,連他要背她也不肯……
心口悶悶地痛著,他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于是,他不再只是在原地等待,退了一步,大手往後一撈,將她帶往自己的背上,突兀地站起來。
「啊……」韋靈一下子失去重心,趕忙抱住唯一可以穩住自己的地方──他的頸項。
才抱好,她的淚就涌了上來。不想這樣的……她真的不想這樣的……
她才二十三歲,想要談個正常的戀愛,不是單方向的暗戀,永遠也得不到回應的愛戀。
她才下好決心,他卻輕易的摧毀它……
柔軟的身軀貼上他的背,鐘孟翰才意識到,他其實很喜歡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