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整天下來,他都沒有特別的發現,她除了忙著「魅麗佳人」的相關事宜之外,並沒有可疑的活動。
一無所獲的常若輿眼看「目標」就要回家去了,正猶豫該不該到此為止,卻听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你怎麼在這里?」翁蝶語踩著細跟高跟鞋,手里拿著鑰匙,不解地輕蹙眉心。「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我——」常若輿反應不及,一時間竟困窘得不知該如何回答。「翁小姐,你不要緊張……我其實,我沒有惡意,只是……」
「沒有惡意?呵,你真會開玩笑。」翁蝶語詰問的口氣帶著揶揄。
「真的,我沒有侵犯你的意思。」常若輿急忙解釋,他怕她以為自己是不懷好意的「」,那誤會可就大了。
「但你確實嚇到我了啊!」她直言反駁。
他一向那麼地自信而驕傲,翁蝶語沒見過他這副尷尬語塞的樣子。「你深夜跟著我到家門口,我很難想象你『沒有惡意』!」
她的眼眸露出慍怒與疲憊,黯沉無光的臉頰正反映了她工作的辛勞。
這陣子,為了督導各分店的業績,她幾乎跑遍全省,巡視各家的營運狀況。除此之外,還得跟廠商洽談新商品的引進,還要面對同業的激烈競爭……
以一個女孩子有限的體力來說,她還能撐得到家,算是厲害了。
她所做的一切,常若輿當然全部都看在眼里。除去彼此間的「仇隙」不談,她柔弱虛疲的樣子真令人不忍……
常若輿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平常是耿直理智了點,但總還是血肉之軀,見她在晚風吹拂之下微瑟著荏弱的身體,美麗的小臉像萎雕失水的芙蓉般毫無生氣,他的心不禁揪起一陣疼。
「翁小姐,你好象很累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我看,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常若輿嘆了口氣,血液里沸騰的感性戰勝理性,決定不再給她壓力。
「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說吧——我不打擾你了。」
「等等,我有話要現在說……」翁蝶語勉力地倚在水銀路燈上,態度卻顯得相當堅決。
「常總裁,我知道,你在這種時候出現,絕非只是想『問候』我而已。我跟你之間,應該沒有這麼好的交情吧?」
翁蝶語失去笑容的臉龐顯得孤寂無助,她淒迷的目光怔怔盯住他。
「我了解你不辭辛勞地追著我不放,不可能是對我有興趣。你的目標,是我名下那棟大廈。你會出現在此,為的也是想盡早得到『魅麗佳人』那棟樓。對吧?」
「我……其實——不全然是如此。翁小姐,你可能誤解我了……」
她有氣無力地靠在路燈下,仿佛不小心就會昏過去,她的模樣很讓他憂心。
「我確實有點事想跟你談談,不過,我覺得現在不適合。你還是先回家休息吧。」
常若輿走向前,雙手輕扶她的肩膀。「你看起來不太對勁……不要緊吧?」
「你放心,一時還死不了!」翁蝶語眼神帶著哀怨,狠狠地瞪著他。
「哼,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嗎?在你的如意算盤里,無時無刻不在算計我,就是要讓我心甘情願讓出那棟大廈,我沒說錯吧?」
「翁小姐——先別談那些吧,我送你上樓去。」常若輿拍著她的肩,試圖緩和她的激動。
「不,我要當著你的面,把話說清楚……」她哽咽了起來。
「翁小姐,你……你的手很冰。」常若輿驚覺她在冒冷汗,臉色蒼白,擔憂地勸她。
「我看你真的不太舒服,還是先別說了吧。把鑰匙給我,我送你回家,好嗎?」
「我可能真的快死了——如果你們再這樣逼我的話……我真的會死……」
她含怨的眸子在街燈下看起來好淒楚,常若輿不解她怎麼會說出如此悲觀的話。
「拜托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我已經很努力了!每個月再苦,我都會把該交的利息湊出來,我都這麼努力了,為什麼你們還要這樣逼我呢……」
情緒澎湃的翁蝶語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淚珠撲簌簌滑落,她氣怒地抓起他的領帶絞扭。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討人厭耶!明明都已經擁有全世界了,一棟房子對你來說算什呢?可是,它對我而言,比生命還重要……」
「翁小姐,你冷靜點——」常若輿抓住她揮舞的雙手,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已經很晚了,別大聲嚷嚷。我先送你上樓,然後馬上就走。我發誓,一定馬上離開,你別那麼激動好不好?」
「是你逼我的!你一直在逼我……」翁蝶語緊緊揪住他襯衫領口。
「你為什麼老是一副笑里藏刀的樣子?為什麼?你面對我的時候,總是微笑、總是一派冷靜,可是我知道你腦子里全是詭計!你除了錢錢錢錢,有沒有一點人性啊?!」
「翁蝶語!」她的失控幾乎讓常若輿失去耐性,他對她大吼。
「你沒資格把罪名扣在我頭上!版訴你!我們之間要算清楚的帳,可不只這一條!」
「什麼?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听不清楚……」翁蝶語微張嫣唇,迷蒙的目光看著他,漸漸模糊了焦距。「天啊,我頭好昏……好昏啊……」
餅度疲勞,加上沒有正常飲食,翁蝶語意外地在常若輿懷里昏了過去。
「喂!翁蝶語,你醒醒!喂,醒醒!我不知道你家在幾樓?」
常若輿搖著頭。「我的大小姐,你怎麼說昏倒就昏倒啊?我還有話要問你——唉!」
這下常若輿除了把她帶回家,盡速讓她恢復體力外,已沒有其它選擇。
于是,他撿起掉落地上的鑰匙,一把將她抱起,快步往前方大樓奔去。
在寂靜無聲的夜半時分,按理不會有人見到她倒臥在男人懷中的影像,然而世事總有意想不到的湊巧——
在常若輿抱著昏倒的翁蝶語急忙跑進大樓時,另一道頎長身影在角落目睹了所有經過——
那是趙致武,他剛買來的熱騰騰消夜很快就被夜風吹涼了,他的憤怒和嫉妒卻愈燒愈熾,半點沒有消滅的跡象……
原來,他從美國、泰國、香港一路調回台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最近的並購案幾度輸在常若輿手下;而今,他吞下輸家的不甘和委屈,回到自己家鄉,原以為可以找到一點溫柔的依靠,也就是他眷戀愛慕多年的翁蝶語。結果,現在竟連她都落入宿敵之手!
對一個自尊心強又不服輸的男人而言——孰可忍?孰不可忍!
趙致武佇立在原地,手里的塑膠袋被他捏出窸窣聲響,他忿然抬起頭,望見大樓里某一層的燈光乍亮。
那一刻,他的心中仿佛爆開了一顆炸彈,將他理性光明的那一面,炸得面目全非……
「你家里有糖嗎?任何糖都可以。」
常若輿費了好一番力氣確定她家所在的樓層,抱著虛弱的她進入屋內。
首先,得先為她補充點養分,將她輕放在沙發上休憩,常若輿以異常關懷溫柔的聲音說︰「你一定都沒按時吃飯,對不對?趕快告訴我,你家的糖在哪里?」
「唔……棒棒糖,在罐子里。」強烈的昏眩感令她發出難過的申吟,翁蝶語確實忙了一天沒吃飯……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呢?所有的人都在恭維自己,說一大堆言不及義的場面話,到頭來——居然是他,是他發現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好諷刺呵,翁蝶語眼眶微熱,想著彼此難以化解的微妙關系——像現在,他溫柔抱起她的上身,喂她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