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遺珠(上) 第29頁

變完了皇宮,侯一燦牽著她回到馬車上,安溪駕車前行。

「我們要去哪里?」關宥慈問道。

侯一燦看著她,哭笑不得,本想著讓她扮男裝,能少惹點眼,現在看來反倒顯得欲蓋彌彰,想不通,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精致的容顏?這丫頭長大之後,會不會真的給他跑去傾國傾城?

他的注目讓關宥慈面帶赧色,她知道自己的樣貌像娘,清麗月兌俗,嬌美綽約,即便沒有脂粉掩面,那份風華氣度也非旁人能及。

侯一燦輕勾起她的下巴,細細審視她的容顏,嘆道︰「丫頭,真希望你不要這麼漂亮。」

「為什麼?」女人都希望自己美麗,男人都喜歡美女長伴左右,不是嗎?

「你覺得沉魚落雁是幸抑或不幸?」

必宥慈一時被問倒了,可是細細議一雪,她明白了,他講過許多故事,楊議、趙飛燕、西施、王昭君,她們驚天動地的美貌,給她們帶來驚天動地的人生……瞬間,她的自負轉為壓抑。

可不是嗎?娘的一生,何時快意平順?

他知道她懂了,微微一笑,「其實女人只要有一雙溫暖的眼楮就行。」

必宥慈不解地問「有這樣的女人嗎?」

「有。」

他的篤定讓她胸口微沉,他認識這樣的女子?喜歡這樣的女子?他的心已有所屬?她莫名感到一陣澀。

她不再發問,靜靜地在腦海中描繪著有雙溫暖眼眸的女子會是什麼模樣?

而侯一燦則墜入回憶之中。

他想起和亮亮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著她的依賴,想著她明亮的眼楮,唉,他真的很想念亮亮……

「主子爺,已經到了。」安溪的聲音打破沉默。

侯一燦拉回心神,笑道︰「下車吧。」

必宥慈跟在他身後下了車,剛抬起頭,她就讓眼前的紅燈籠晃花了眼,他居然帶她到青樓?!她震驚不解的望向他。

察覺到她的注目,他側過臉,勾起一個讓人呼吸加快的俊朗笑容。

她看呆了,竟忘記追著他要答案。

紅袖招門前,車馬轆轆,轎子一頂接著一頂,送來了許多神情興奮的男子,樂聲從樓里傳出,門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熱情上前,一口一聲大爺,手上的紅絲帕不停地揮啊揮。

濃冽的脂粉香氣讓關宥慈忍不住皺眉,她掩住鼻子,強忍著打噴嚏的,悄悄往後退兩步。

侯一燦發現她的動作,手往後一甩,扣住她的手腕,不許她走遠。

「侯少爺終于來了,我們家盼盼都快望穿秋水了。」風韻猶存的老鴇將手往侯一燦的胸膛拍,只差沒整個人貼上來。

必宥慈滿眼的嫌惡,輕咬牙,臉上盡是惱恨。

「盼盼今晚有客嗎?」

「就算有,知道侯少爺來,盼盼哪還有心思在別的爺身上?」老鴇笑咪咪地望著侯一燦。

侯一燦知情識趣地從袖里掏出一錠十兩元寶。

收下銀子,老鴇那張臉笑成一朵花兒,誰不知道侯二少爺出手闊綽,能攀上他,比攀上王爺、皇子還好。

必宥慈一張小臉又繃成了個小老頭,莫非眼楮很溫暖的姑娘就在里面?果然,令男人念念不忘的奇女子只能出自風塵,良家子豈能與之爭鋒?

她悶悶不樂的,她討厭這種地方,更討厭那位望穿秋水的盼盼姑娘。

發現她的不豫,侯一燦將她拉到一旁,認真地道︰「你看不起她們?」

「是,我看不起那番做作。」關宥慈不說謊話。

「每個人為著生存,都要想盡辦法學習技藝,大哥想當將軍就得學會殺人,農夫想活口就得種菜,你進同文齋,就得學著看賬本、討好客人,同樣的,勾欄院的女子想養活自己,就得學習伺候男人的手段,如何風情萬種,如何欲迎還拒,如何讓男人心甘情願掏銀子。

「都是為著一口飯,既不偷又不搶,誰有資格看不起誰?若照你所想,皇親國戚是不是該看不起販夫走卒?公主是不是該看不起為支應兄弟學費、為立起門戶拋頭露面的你?」

他的振振有辭讓她迷糊了,真是她錯了嗎?可是從小到大的教養都告訴她,青樓女子污穢骯髒,別說沾上,就算多听兩句都是有辱貞潔。

侯一燦笑著勾住她的肩膀,又道︰「蓮花出淤泥而不染,誰說青樓中長不出白蓮花,再說了,難道士林儒子都是高風亮節之士,沒有斯文敗類?」

必宥慈嘆了口氣,是啊,像徐國儒這種人都可以受人景仰,青樓女子難道不行?她試著放下成見,低聲道︰「我們進去吧。」

這時候的她,還不曉得在侯一燦的帶領之下,她的思想慢慢被改變,她看人看事的角度翻轉,她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一天一天拓展新視野,她也還不曉得放下主觀成見,她會看見多麼不同的世界,她將認識一個奇女子,會有屬于自己的事業,在很多很多年以後,她的「冰山美人」造就了大周朝的演藝圈。

侯一燦拉起她的手,一起走進青樓,附在她耳邊道︰「你筆下的莫三娘出自風塵,可是風塵女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你用良家子的心情來描寫她們,未免失真,如果你非要把莫三娘塑造成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你得認識殷盼盼。」

听他這麼說,她這才明白為什麼他非要帶她過來,不悅消散,心頭微喜,她勾起眉眼,燦然一笑。

必宥慈很美,打扮成男子更惹眼,一走進去,她粉雕玉琢的模樣就惹來不少注目,再加上這一笑,惹得大廳里幾個摟著花娘的男子心頭一癢。

一名男子借著幾分酒意,沖到侯一燦面前,流著口水笑問「這位公子,你的小倌肯不肯割愛?爺出三千兩。」

那是個留著滿臉胡須的粗漢子,一雙眼楮大如銅鈴,蒜頭鼻、招風耳,樣貌丑得驚人。

但沒人敢笑話他,他叫李傳風,是個二品大將,當年還拿過武舉狀元,武功和侯一燦在伯仲之間。

滿京城都曉得他好男風,三十歲了還不肯成親,氣得他家爹娘想出家。

傳言說,他是家中獨子,也想替家里傳承香火,可……真是委屈,他不是沒試過,可每回和女人辦完那檔子事兒,就會全身長滿疹子,又癢又痛,嚴重起來還會上吐下瀉、狼狽不堪,這怪病連太醫也治不來,總得難受上大半個月才能好得完全。

侯一燦知道李傳風受皇上重用,本不想招惹,可他千不藝不該對關宥慈言語輕薄,燈火映著侯一燦俊朗的五官,一身黑色長衫,更顯得他身形挺拔修長,他瀟灑地一撩衣擺,斜挑劍眉,似笑非笑的,但攥著關宥慈的手更緊了。

見侯一燦不說話,李傳風眼底流露出更為深濃的。

扁是想象和清秀小倌翻雲覆雨,他就忍不住亢奮起來,酒意激出他的獸性,想把人壓在身子底下。

必宥慈咬緊牙關,眼底冒出熊熊烈火,她不是閨閣女子,踫到這種狀況,不會只是一味哭泣,她從靴子里抽出侯一燦給的匕首,今早出門前他特地要她帶上的,她本不明白他的用意,現在曉得了,只要對方敢動手,她就敢削掉他的指頭。

李傳風見狀,笑彎一雙粗眉毛。性子這麼烈?正好,他喜歡烈酒,更喜歡有個性的小少年。

「小鮑子,你可認識我?我……」他邊說著話,手指順勢要挑向關宥慈的下巴。

眼見就要踫上,刷地一聲,關宥慈拔出匕首。

李傳風沒躲,但侯一燦卻拉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腰,硬把匕首給拉回來。

必宥慈沒看清楚侯一燦是怎麼辦到的,只覺得兩人像被風刮上了天,瞬間往後退了兩、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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