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關宥慈又冷、又餓、又累,趴在雪球身上睡著了。
雪球像個盡職的武士,靜靜地守著她,一雙銳利的眼眸盯著遠處,直到看到一人一馬從彼端跑來,它才仰天長嘯。
侯一燦氣得說不出話來,關宥慈全身濕透,頭發黏在臉上,手冷得像冰,他一把將她從雪球身上抱起來,卻感覺到她的身子異常熱燙。
他不知道該對誰發飆,只能恨恨地朝她罵一句,「笨蛋!」
必宥慈迷迷糊糊的張開眼楮,看見是他,她皺起眉頭,直覺說道︰「我不道歉。」
做錯事還不道歉,理直氣壯成這樣?他真是把她給寵得是非不分了,很好,他侯一燦在此發誓,他一定要改、要更正,絕不容忍她繼續這樣。
「我沒錯。」她又補了一句。
這話她說得出口?他真想把她翻過來狠狠打。
必宥慈又開口了,「徐宥菲不是我妹妹,有一天,我一定要親手殺了她。」
很厲害嘛,現在連殺人都敢想了,無法無天到這等程度!他咬牙切齒朝她大吼,「閉嘴!」
這一吼,讓她恢復了幾分神智,爺來了?爺沒有不管她?那她可不可以……再任性一點點?
她試探地開口,「說到做到,我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侯一燦覺得自己想要揍人的越來越旺盛,他必須不斷告訴自己,她燒昏頭了,她腦袋不清醒,不要理會她說什麼。
他月兌下斗篷,將她小小的身子密密實實地裹好,再抱起她,翻身上馬,接著他對雪球說道︰「走,我們回去。」
必宥慈縮在他的懷中,她知道自己很差勁,但她開心極了,因為他沒有丟下她,沒有對她發脾氣,他對她的縱容一如過往,即使亮亮橫在他們中間,即使徐宥菲挑撥離間……
安心了,閉上眼楮,她沉沉睡去。
侯一燦去書院問關宥慈的下落後,關宥默和關宥善哪還坐得住,馬上向師父請了假,兩個人大街小巷到處跑,在京城里外找了好幾圈,卻都沒找著人,兩人想著也許關宥慈已經回到莊子了,便又趕了回來,可是莊子里也沒見著她的人。
現在看見侯一燦帶著關宥慈回來了,兩人這才松了口氣。
必宥默想抱過關宥慈,侯一燦不讓,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命令道︰「雙碧,燒熱水給你家小姐泡澡,雙玉,讓劉叔進城請大夫,再熬點米粥,小姐醒了就讓她喝一點,記得喂雪球,它也累了。」話落的同時,他也把人放在床上,轉過身,看見跟進屋的關宥善,他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了,別擔心。」
丟下話,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對,他在莊子里有自己的房間,誰讓他待在這里的時間比關宥默和關宥善都多。
命人送來熱水,洗澡、換好衣服後,再把今天該做的事理一理,侯一燦這才走進大廳。
桌子上,劉嬸已經擺好菜,他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問道︰「宥慈醒了沒?」
必宥善回道︰「清醒過一會兒,喝過小米粥又睡著了,不過大夫還沒到。」
「都餓了吧?快吃點東西,早點回書院。」
必宥默再也忍不住了,大掌往桌面用力拍去,怒道︰「這是我們家,想什麼時候離開,不需要你來指揮。」
對,他吃醋了,憑什麼在這里侯一燦比他們更自在?憑什麼他和關宥慈更親密?憑什麼是他找到關宥慈,而不是自己?
侯一燦放下碗筷,認真回道︰「宥慈很重視你們的課業,如果她醒來後,知道自己的任性耽誤了你們學習,她一定會過意不去,你們想要她難受嗎?」
必宥默訕訕地道︰「宥慈從來不任性。」
「是嗎?那你知不知道她今天做了什麼?」侯一燦的表情從沒有這樣凝重過。
「她能做什麼?冒犯侯公子嗎?」關宥默的語氣不自覺帶了點嘲諷。
侯一燦不與他置氣,平靜地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兩人,只是沒提到亮亮。
必宥善震驚又氣憤,「徐國儒也來了嗎?看見姊姊,徐家人會不會猜出當時的事只是一場戲?」
侯一燦拍拍他的手背,要他稍安勿躁。「不管是不是演戲,休書是徐國儒親手寫的,而且你們改過戶帖,已經不是徐家人,再也不必
受徐國儒控制。徐宥菲是逃親來到京城,錢大富娶不到宥慈,把腦筋動到她身上,現在她孤身一人,借住葉府。」
「哼,她也有今天!」關宥默冷哼一聲。
侯一燦不理會他,對關宥善道︰「不管徐國儒有多混帳,徐宥菲終究是你們的異母妹妹,父過不該累及子女,她現在孤苦伶仃,你們是不是該把她接到莊子里?讓她住在別人家里,不是回事兒。」
他的提議馬上引來兩人的嚴聲否決,「不可以!」
侯一燦皺起眉頭,宥慈任性已經夠了,現在他們兩個也要來湊熱鬧,這算什麼?
他試著好言相勸,「善善,你要想清楚,既然要出仕,名聲相對重要,若對同胞妹妹的困境視而不見,日後被有心人士拿出來挑刺,御史的筆堪比刀,能輕易把你辛辛苦苦謀到的前程一筆勾消。」
必宥善搖頭,鄭重回道︰「那天徐國儒說的並非妄言,我和姊姊確實不是他的親生兒女。」
侯一燦難掩訝異,他還以為徐國儒品格低劣,大難來臨舍妻舍子,原來還有這一番過往。
必宥善避開外祖父的身分,只說了母親落難進徐府大門的過程,以及多年來徐府眾人仰仗母親生活,卻苛待他們母子三人的事實。
必宥默冷笑道︰「侯公子以為徐宥菲是善茬嗎?當年若非我發現得早,那碗絕育湯早就被宥慈喝了。」
侯一燦說不出話了,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難怪關宥慈對徐宥菲的恨意這麼深,她心里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要求他們三人接納徐宥菲,可是亮亮對徐宥菲頗有好感……算了,把徐宥菲接回鎮國公府好了,府里不差一張嘴吃飯,諒她不敢在鎮國公府興風作浪,要不把她送回濟州也行,總之,別讓亮亮對關宥慈產生偏見最重要。
棒天一大早,關宥默和關宥善進屋,對關宥慈叮囑好些話後便回到書院上課。
侯一燦沒有離開,但他沒給她好臉色,這與徐宥菲和亮亮無關,而是因為她的任性。
做人可以這樣嗎?心情不好就離家出走,有沒有想過親人會擔心?
必宥慈看著他在房間走來走去卻一言不發,曉得他關心自己,也曉得自己有錯。
在他第二次端藥碗進屋時,她輕聲喚道︰「爺。」
侯一燦還是不理她,這次絕對要讓她學到足夠的教訓!
他轉身從架子上挑了本書,往椅子上一坐,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有些尷尬,他們不曾爭吵過,她不曉得怎麼應付這種情形,她低低地又道︰「爺,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侯一燦用力哼一聲,頭揚得高高的。
「我知道讓你在亮亮姑娘面前失了面子,是我不對,可是對徐宥菲……我控制不住,也許爺覺得她是弱女子,可我心知肚明她不是,不管爺怎麼生氣,我都不會認她為妹妹。」
他越听越火大,她不是依賴他、信任他嗎?連關宥善都可以告訴他他們姊弟倆的真實身分,她就連半句都不肯提,她在怕什麼?他會害她嗎?
必宥慈不知道他真正是在氣什麼,吶吶地又道︰「下次見到亮亮姑娘,我會好言好語向她致歉,昨天我不該讓她難堪。」
侯一燦反問道︰「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