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記錯,就是這似花香又似草香的味道;為什麼她身上有這個味道,蘭韻身上反而沒有?
「姑娘若願意拿下面紗,我們可以聊聊。」齊爾倫手中轉動著金簪,想誘她前來取回,意欲一睹芳容。
房勻蘿自然是不會上當,她站在原地不動。「公子想聊些什麼?可否先將金簪還我?」
她情急之下拿金簪當金針,忘了那是母親給她的。
齊爾倫看了眼金簪,手向前一揮,金簪便飛插進她的發髻。「金簪已奉還。在下想請問姑娘幾個問題。」
「看在你還我金簪的份上,你問吧!」房勻蘿抬眼看了天上鉤月一眼,再看看身後的屋檐一眼,她想到了月兌身之策。
「姑娘可曾去過大漠?」他不曾懷疑過蘭韻救他的事實,他只是一直思念著那股昏迷中聞到的異香。
「去過。」他為什麼問起大漠?她確定以他當時的身體狀況及天色,他絕沒看清楚她的長相。
「何時去過?」
「兩年前。」他若真問起救他之事,她便實話實說,看他如此對待救命恩人羞是不羞。
第3章(2)
兩年前!時間符合。「在大漠中可曾遇過什麼事?」莫非並非蘭韻救了他,而是眼前這女子?
「但見尸橫遍野,還有……」她及時住了口,心念「動地道︰「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若我實話以告,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我做得到。」
「你一定做得到。」
「姑娘請說。」
「是我在大漠中救了你,為你裹傷擦藥,你可是第一個讓我裹傷擦藥的男人。我並非與你要恩情,只是我剛剛不小心听到你與你的愛妾講的話,你如此對待你指婚的王妃,令人不齒。所以,我要你不準踫你的王妃,她也不願有你的子嗣,你就讓她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他是第一個讓她裹傷擦藥的男人!她當時離去時的確講過這句話。
但她為王妃所提出的條件令他不解。「姑娘此言差矣,我想讓誰生我的子嗣就讓誰生,想寵誰就寵誰,皇上指婚又如何?況且,你怎知王妃不想要有我的子嗣?又怎知你提出的事,是王妃想要的?」
「因為女人了解女人。」
「這說不通。」
「我曾救了你,你就答應我,當是報答對我的恩情。」頓了一下,她立刻接著說道︰「我先聲明,我不是在跟你要恩情,只是順你的意。」身為一個醫者,救人應當,要恩情不被容許。
「有恩自然必報,不管你是否要我報恩,但這樣的方式我無法答應。」
「那你要怎樣才肯答應?你本就認為你的王妃不配生下你的子嗣,你又已有了愛妾,答應又何妨?」房勻蘿抬眼看他。
「救我的是姑娘,如果是姑娘的事,我定當竭盡所能;但姑娘與王妃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我真的無法答應姑娘。」
他也太有原則了吧!「好吧,那我老實告訴你,我就是房勻蘿,這下子你總可以答應了吧?」
「你就是房勻蘿!」這的確出乎他意料之外,但又想到房丞相信中提及他的女兒不拘泥小節,看來一點都不夸張。
「沒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房勻蘿。」
齊爾倫命令道︰「拿下你的面紗。」
「未成親,我們不可以踫面。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齊爾倫沉吟了半晌。他說的話都讓她听了去,不答應豈不顯得矯情,只是她不合常理的要求,令他倍感詫異。
就算丈夫三妻四妾,為人妻的還不是得誠惶誠恐的伺候著,唯恐不得寵,她卻想跟他撇清關系?
這樣倒也省下他不少麻煩。「好,我答應你就是。」
「還有,你不可以因此而休了我,更不能為了要立你的愛妾為妃而藉故休了我,這事關丞相府的門風,你不能為所欲為。」房勻蘿未雨綢繆的言明在先。無子已是犯了七出之條。
齊爾倫大笑了數聲,「沒想到丞相府出了個至情至性的江湖兒女,我該答應你不踫你嗎?」
「你剛剛已答應了,不可反悔。」她緊張的提醒他。
瞧她緊張的模樣,齊爾倫決心逗她一逗,「這樣好了,我不踫你,你踫我。」
「你、你分明……」他的言語挑逗得她羞慚萬分。
「分明什麼?」他往前跨了幾步。
「不要過來!你可是個王爺,你若不遵守你的承諾,我會召告天下說你太原郡王專騙女流。」
齊爾倫一听,又大笑了數聲。她真的非常有意思,他有些後悔答應了她,然而一諾千金的他縱使心中有悔意也無可奈何。「好吧,什麼為證呢?」
「明月為證。」她指著那彎鉤月。
齊爾倫也抬眼看了那彎鉤月一眼,「就明月為證。」
「君子一言。」話已說完,也達到她的目的,她又抬眼望了望天空。
「駟馬難追。」
「告辭了。你我還不能踫面,千萬不要追來。」此時浮雲正好蔽月,夜色驟然變暗,她縱身而下沒入屋子中。
待浮雲飄過,齊爾倫也縱身而下,早已不見伊人芳蹤,空氣中獨留輕拂而過的淡淡異香。
「王爺,是刺客嗎?」蘭韻問著由外頭進來的齊爾倫。
齊爾倫臉色陰沉,不答反問︰「蘭韻,當年真的是你在大漠中救了我?」
其實就算不是她救了他,以她的姿色,他也會把她留在身邊,但他最不喜歡人家欺瞞他,所以他非問清楚不可。
「是啊!」這事已過了那麼久,他為何又提起?
「剛剛那不是刺客,而是一個女子,她也說她在大漠之中救了本王,這下子究竟是你騙了本王還是她?」他一字一句,口氣冷冽。
蘭韻被他的神情駭住了。「王爺,我……」
「為什麼要騙本王?」
蘭韻突地在他身前跪了下來,「我不該騙王爺的,請王爺听我解釋。」
「說。」
「大漠那一役,我叔父突襲成功,突襲的士兵雖遭王爺全數殲滅,但唐軍也損失不少。我叔父以為王爺也在此役中喪生,又唯恐消息不正確,便要我帶幾個士兵前去確定王爺是否已死;若王爺未死,定也重傷,故要我取下王爺首級。當時,若非我謊報王爺已死的消息給叔父,在王爺傷重、前來找尋的士兵又無幾個的情況下,王爺定難逃出大漠。」蘭韻據實以告。
她也算幫了他。「起來吧!」
蘭韻起身幽幽怨怨地道︰「王爺,突厥雖然投降了,但我的叔父並沒死,我怕我叔父心有不甘會來找我算帳。若我當時不背叛他,取下了王爺的首級;唐營在失了大將的情況下,今日李世民便不會有天可汗的稱號。」
「我當時是身受重傷,但你未必能取得我的首級。你幫了我是事實,然我最不喜歡人家欺騙我,以後不準再犯!」
「王爺,你原諒臣妾,臣妾下次絕不敢再犯。」
「那我老實告訴你,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房勻蘿。」說完,他忿然離去。
房勻蘿?王妃!「王爺……」
看著打開的房門,她自認為自己為他做的、對他的心,絕不輸那搶了她王妃位置的女人。
第4章(1)
人說當新娘是最漂亮的,房勻蘿卻不以為然。
她望著銅鏡中那一身鳳冠霞帔的自己,覺得甚為俗氣,還不如一襲絲衫蘿紗來得飄然自在。
錦繡使盡全力要讓她的小姐更為美艷動人,卻是徒勞無功。平常不施脂粉的小姐,反而透著一股清新風韻;涂滿了脂粉的小姐,卻是平庸到了極點。
連她身上原有的馨香,都被這胭脂水粉的味道給覆蓋;那讓人心曠神宜的體香,全變成胭脂水粉的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