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遺珠(下) 第11頁

安溪把老夫人、老國公、皇上等所有人全拉出來說,實話謊話全講了,也說不動老爺抽兩下眉毛。

勸不動老的,只好勸小的,他跪在二少爺身邊,哀求道︰「爺,您說說話啊,說您以後不敢了,說您知道錯了……」

侯一燦不認錯,他繃著臉,打死認定這輩子亮亮就該是他的,他咬緊牙關,他寧可肉痛,也不願意心痛,他半聲不吭,硬是扛下五十軍棍。

別說五十軍棍,就是二十棍都能打得人魂歸離恨天,數著數,安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打爛了。

終于,軍棍停下,行刑的軍官站到一旁。

侯一燦被打得皮開肉綻,衣衫染滿鮮血,安溪想去扶,他卻硬著氣把人推開。

鎮國公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盯住二兒子,怒氣滔天地問「知不知錯?」

安溪想著,這會兒就算是傻子也懂得低頭,沒想到他家二少爺硬氣,竟然咬牙回道——「喜歡一個人,不是錯。」

老天爺啊,這是什麼答案,棍子、刑凳還在,要是老爺氣得血往腦門兒一沖,再打五十大板,二少爺還要不要活?

二少爺能不能活不知道,但他絕對是死定了,他守在二少爺身邊,還讓人受了傷,下一個五十板,老國公爺肯定會教他嘗嘗。

也不知道二少爺的腦袋是打蠢了還是被刺激得蠢了,這時候應該

裝孫子而不是裝英雄啊,在丟下那句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之後,二少爺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軍營,翻身上馬。

不疼嗎?二少爺活了二十年,除出生那天之外,從沒沾過血,這會兒渾身是血,他光看著就痛。

侯一燦痛不痛?當然痛,身子痛,心更痛,為什麼老天爺可以不公平到這種程度?上輩子他先認識亮亮,卻不得不拱手相讓,這輩子可以不讓了,卻又讓他晚到?他是得罪月老還是毀了姻緣簿?

穿越後,他一心一意在這個時空尋找他的亮亮,為什麼才燃起希望,立刻就被失望砸到?

他強撐著,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什麼時候,但他就是不願意示弱。

坐在馬背上,馬蹄往前邁一步便會撕扯到傷口,讓侯一燦痛得撕心裂肺,可是他緊咬著牙,逼自己漠視,他知道自己很無聊,就算倔強得過父親,也倔強不過天命,但他就是不甘心。

馬蹄往前,一步緊接著一步,他任由疼痛侵蝕。

听說痛到極致,腦內啡就會跳出來作用,不知道是真是假?

安溪忍不住了,策馬上前問道︰「爺,你要去哪里?」

侯一燦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是想找一個可以止痛的地方,一個可以為他止痛的人……

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出現重影,不知道是不是腦內啡開始有所反應,他的腦海里浮現一張像小老頭似的冷臉,他不由自主地揚起笑。

見狀,安溪心驚膽顫,心想著完了,爺痛得發瘋了!「爺……」

侯一燦沒听見他的呼喊,虛弱地喊道︰「宥慈……」隨即他身子一軟,跌落馬下。

「爺!」安溪嚇得魂不附體,跳下馬背,抱起爺,丟了自己的爛馬,騎上爺的霹靂神駒,一路奔馳,把人送到關家莊子。

必宥慈看見昏迷的侯一燦時,整個人都嚇呆了,安溪沒理會她的驚惶,抱著自家主子爺,直接奔他的臥房。

她一面追,一面焦急的問道︰「爺這是怎麼了?」

安溪哽咽地回道︰「爺被打得快死了。」

必宥慈不懂,誰敢打他?他可是鎮國公府的二少爺,況且他自己也說過——

「在這京城里,我就是那等倒行逆施、橫著走也沒有人敢撞上的天字第一號大紈褲。」

既然如此,是誰這麼大膽?

但這會兒不是追究的時候,她跟在安溪後面,一面吩咐道︰「雙玉,你去讓劉叔套車,進城請大夫,雙碧,你去燒水……」

安溪讓主子爺趴到床上,轉頭說道︰「別讓劉叔去,我騎馬更快,你好好照顧爺。」

必宥慈點點頭,安溪離去後,她和雙玉幫侯一燦除去披風,才發現他後背有一大片血跡,根本無法躺平,俯臥也困難,因為他的一張臉腫得讓人認不清五官。

她知道他從不打架的,他說過「血髒,沾了會生病的」。

安溪抱怨過無數次,爺的功夫比他好,為什麼每次壞人出現,都要推他出去當打手。

可是他說︰「不打架,是我人生最高原則」,即使被嘲笑孬種,他也無所謂。

既然如此,怎麼會破壞原則?他又是為了什麼人、什麼事壞了原則?

必宥慈心急如焚,她把棉被迭上好幾層,和雙玉合力將他翻了個身,讓他側身躺著,他青紫交加的臉龐,讓她手足無措。

她咬牙道︰「雙玉,給我一把剪子。」

剪開衣服,他的背是一片血肉模糊,是下狠手才能打成這樣,他是犯了什麼大事?

她一面為他清理傷口,一面在心里埋怨著那個下手狠毒的「惡人」。

終于,安溪把大夫拎進來,大夫在馬背上震了老半天,形容狼狽,安溪不讓他休息,直接把人拉到床邊。

一番診治,大夫為侯一燦敷好藥後,說道︰「放心,公子的身體強健,只是皮外傷,壞不了根本,將養幾日,傷口結痂就沒事了,我開副清熱解毒的藥方,喝幾帖就行了。」

夫輕省的口氣讓安溪放下心,隨即他猛拍後腦一記,胡亂抹去擔心害怕的淚水,真是的,哭啥呢,老爺再狠,也不會把自個兒親生兒子往死里打,要是把主子爺給打壞了,老國公爺的雷霆震怒誰禁得起?

那些行刑的也不是沒眼色的傻蛋,國公爺的親生子吶,現在喊打喊殺,轉個頭又是父子情深,要真把人給打得落下殘疾,有句話叫做秋後算帳,無辜是你家的事情。

必宥慈不放心地道︰「還是麻煩大夫在這里多待一會兒,等爺清醒後再離去,可不可以?」

見大夫皺眉,她想也不想,遞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不是她生活富裕,出手大方,她還要省銀子給哥哥和弟弟置房置產、娶媳婦兒,平日里她摳得緊,一個錢能掰成好幾次用,實在是侯一燦那副模樣,直教她心慌。

看見銀子,大夫松松眉毛,點頭應下。

必宥慈又道︰「雙玉,領大夫下去休息,給大夫做點吃的。」

「是。」

雙玉和大夫離開,雙碧把屋子里的髒衣穢布清理干淨,帶到後院去燒。

必起門,關宥慈這才問向安溪,「到底發生什麼事,爺怎麼會弄成這樣?」

安溪苦著一張臉,哀嘆三聲後才闡述悲痛經過。

爺風流名聲在外,逛妓院、捧妓子,可是爺其實純真得和十六歲處子有得比。

爺要保持一顆赤子之心,等待轟轟烈烈的愛情降臨,可左等右等,等得他都快不相信天底下有愛情這回事的時候,終于看中了一朵大黃花,爺純真的感情終于發了芽。

但哪里想得到,那朵大黃花不但長在隔壁鄰居家,而且那個隔壁鄰居還和爺有血緣關系,打從娘胎時期兩人就住在一起。

爺的腦袋被驢踢了,名花有主,他還想求人家主子割愛名花。

不遵大哥,覬覦長嫂,這事兒要是傳揚出去,國公府的臉要往哪里擺?光是口水沫子都能將爺給活活淹死。

在這種狀況下,只有兩種處理方法,一,鏟了小黃花;二,燒了爺心中的愛情小女敕芽。

若小黃花是青樓女子或平頭百姓就算了,偏偏小黃花是功勞響當當的葉將軍唯一親閨女,怎麼鏟得?再說,那朵花早已在世子爺胸口

養上好幾年,日夜澆灌,呵護備至的,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于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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