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遺珠(下) 第25頁

直到傷了她、痛了自己,直到她消失、自己空了,他才曉得自己錯失了什麼,他是個大笨蛋,得到不知珍惜,失去方知痛心,他和前輩子一樣,是個魯蛇。

他的心好痛,痛得他想跳樓,想著她為了護住女圭女圭,被踢飛撞牆,想她的血一盆盆往外潑,大夫說九死一生,想那雙明亮靈動的眼楮失去光芒……

在黑暗中模索的她,是不是很害怕?沒有人可以依靠,是不是很慌張?

那些天,她日夜煎熬,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卻沒想到,他帶給她的不是安慰感激,而是災難。

他怎能誤會她?連沒幾天可活的小寶,她都用自己的命護著,她怎會把峻兒交出去?

知她、識她,自認為了解她的自己,怎能這樣冤枉她?

他恨死自己了,他想把自己捶爛砸爛,他痛罵自己,可是再多的自責後悔都改變不了他傷害她的事實。

她被傷得太厲害,所以徹底失蹤,任他用盡人力方法都找不到。

他真的慌了,他不想失去她,他不能沒有她,他是個自私自利的笨蛋,可是這個笨蛋需要她在,才能心安……

恐慌是什麼感覺?

是害怕、茫然、無助,是連看見天亮、天黑都會手足無措,因為

清醒時會發現,再沒有人可以想、可以盼,因為入睡前,身邊沒有那個人……自信自傲的他怕了,因為發現,他失去不能失去的人……

從此再沒有人欣賞他說痞話,沒有人陪他胡鬧,沒有人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沒有人分享他的驕傲。

必宥慈不在,成就有什麼意思?快樂有什麼意思?成功有什麼意思?

人生突然變得寡淡,哼哼,活著沒意思,穿越沒意思,統統都沒意思!

侯一燦沮喪不已,自暴自棄,他一天比一天更厭惡自己。

「爺,有消息!」楊掌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侯一燦馬上從床上彈起身,沖往門口,一把拉開房門。

楊掌櫃被爺迅速的動作嚇一跳,爺……本來就站在門邊嗎?

「什麼消息?快說!」

「有人看見宥慈身邊的丫鬟,那個叫做雙玉的姑娘。」

「在哪里?」

「今天早上她在城門口看會試榜單,當時人太多,盯著她的人一個失神,就找不到她了。」

沒錯,是雙玉和雪球陪著關宥慈離開莊子,她在看榜單?所以關宥慈還在城里,沒有遠行?

這個消息讓他整個人振奮起來,對啊,她最在乎兄弟的成績,如果他們考上,她就會出現,對吧?既然如此,一定要讓他們考上好成績!

「榜單呢?」

楊掌櫃從懷里掏出謄抄的榜單,侯一燦一把搶過,飛快看過,兩人都考上了,不過……

徐國儒也上榜了?

這陣子太忙,騰不出手對付徐宥菲,現在可好,兩筆帳一起算。

不曉得徐國儒發現自己考得比養子還糟,心里會是什麼滋味?目光一凜,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第十五章這是什麼情況?(1)

……七、八、九,到了,關宥慈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在她習慣的角度位置模到雪球,她彎,抱住雪球,輕輕順著它的毛,雪球舌忝舌忝她的臉,惹得她一陣輕笑。

春天到了,褪去冬裝,萬物滋長,雪球的傷口已經痊愈,是時候送它回家了。

捧起它的臉,她柔聲道︰「雪球,明天我送你回山林,好不好?莫怕,你會在那里找到同伴,那里才是適合你的地方。」

她知道,人的一生中有許多人、許多事,必須割舍,即使會心酸難受。

她舍了爺,再舍了雪球,接下來,也許該舍了自己……

那天送秦姊姊到鎮國公府她便帶著雙玉離開,賃個小屋,這兩個月都是吳大娘給她們送糧送水送炭火。

不出門是怕侯一燦命人找她,她很確定,他一旦曉得誤會了她,一定會到處找,但她不想見他。

她猜得出見面之後會怎樣,他會感到抱歉,會覺得虧欠,會想盡辦法加倍對她好,而鎮國公府看在自己救了侯家嫡長孫性命的分上,會讓她進門。

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要他的歉意,不想以彌補為名,將他困在身邊,更何況那里有顆小太陽,對他而言,陽光溫暖,對她而言,眼光刺眼。

她不願意自己陷在嫉妒的洪流漩渦里,不願意自己變得心胸狹隘,她但願他心目中的關宥慈美好良善。

當不成太陽,她想做他心中一彎皎潔月亮。

很傻吧,受了傷,依舊喜歡。

其實,她在很久以前就傷了,在那個除夕夜,他提到他的前世,提到他最大的盼望希冀時她就傷了。

只不過她擅長舌忝舐傷口,擅長自我療愈。

他找到亮亮的那一天,她徹夜輾轉難眠;他被打五十軍棍那一天,她說著安慰的話,卻安慰不了自己;他離京,書信往返間,她寫滿笑話,自己卻笑不出聲。

她無法快樂,自從知道亮亮這號人物之後。

不願意嫉妒的,可是她控制不了,她知道喜歡少一點,心痛就能減幾分,可她也控制不了。

她能控制的只有遠離、不見,用時間來拉開感情的界線,所以,她做了。

做得對不對?不知道,她只期待能夠每天少想他一點、少愛他一點,慢慢地,縫補破碎的心。

「小姐,大少爺、二少爺都考上了!」人沒到聲先到,性子沉穩的雙玉因為大好消息,穩不住了。

她快步走進屋里,發現小姐也激動地跳起來,匆匆朝門口走來。

可是心太急,腳絆到了凳子,差一點兒就摔著,幸好雪球靈敏,跳下床、咬住小姐的裙子,這才把小姐給穩住。

雙玉拍拍它的頭,稱贊道︰「雪球做得好,我讓吳大娘給你買兩只雞,待會兒加菜。」

「快說,大哥和善善……」

「都考上了,小姐說得不對,讓我從榜單後面找,應該從前面找的,大爺排第七、二爺排十三,都很前面呢!」

「考這麼好?」

必宥慈有些意外,雖然他們都信誓旦旦地說能考上,可哪有那麼容易?

鄉試就罷了,會試當中,有近七成的人都是在三年前曾經考過卻落榜的,剩下的三成又有一大半在三年前自信能上榜,卻怕程度不夠,只能在殿試中拿到三甲,選擇放棄的……林林總總算下來,真沒幾個人能在第一次會試中月兌穎而出。

他們關家兒郎,果真出息!

「對了,我讓你找的……」

「是,徐國儒也考上了。」雙玉回道。

他也考上了?那麼不管到最後中幾甲,當官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他當了官,她還能告得了嗎?想到這里,憂愁不禁染上關宥慈的面容。

她沒把下毒一事告訴大哥和弟弟,她本打算等兩人當官赴任後,回到濟州,到時有權有錢,她可以狐假虎威,鈍刀子割肉,讓徐家從破敗到毀滅。

可是她瞎了,而徐國儒考上會試,計劃落空。

怎麼辦呢?告官嗎?可是文嬌和張嫂一個病死,一個在逃走的過程中失足墜河溺死,人證全死了,哪還找得到證據,趙姨娘與徐宥菲不認罪,律法能耐她何?可是要她放手,她不甘心,她寧願拚個魚死網破!

瓊林宴設在城西的皇家花園,這天一早,恩科一百三十幾名進士陸陸續續進了瓊林苑。

爆女太監在林園中穿梭,布置宴席。

考試官眼尖,盯著幾個新科進士轉,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了,哪能看不出誰有前途、誰的能耐高,一時間,園林中熱鬧非凡。

在花園後方的院子里,上百個宮廷侍衛明里暗里地守著。

門外四個太監、六個宮女分列兩排,屋里燃著龍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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