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長串的問句像洪水一般往白雀的耳朵涌入,吵得他差點想殺人。他真不懂封水紅為何能一口氣講出這麼多話來?難道她的舌頭不會打結嗎?她的喉嚨不會干嗎?還有,她為什麼就不能稍微安靜一下啊?
「我告訴你,如果不想自己負責吃完這頓飯,就給我安靜!」白雀板起面孔瞪向封水紅,瞧著她那粉紅的唇辦一張一合,非但沒什麼誘人的功效,反倒讓他想拿膠帶貼住,而且最好是連貼兩層。
「哦!」封水紅被白雀一威脅,立刻乖乖閉上嘴,因為她可不想讓自己的體重在一夕之間胖上兩公斤啊!
見她閉嘴,餐廳里也恢復了寧靜,白雀很滿意地捧起湯碗,湊近唇邊淺嘗一口。
封水紅煮的雞湯聞起來味道很香濃,所以白雀原以為口味會太過油膩,卻沒料到口感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滑順爽口,甚至可說是不油不膩,香味與調味更是恰到好處,讓他忍不住連喝了幾口都停不下來。
真是難得,他原本以為這個女人不單是外表不及格,就連手藝大概也普普通通,卻沒料到……
「這味道……」白雀喝掉了半碗湯,舌忝了舌忝嘴唇,才往封水紅半是期待、半是擔憂的表情望去,「還……可以。」
這是小小的違心之論,其實以他過往陪伴女客到有名的中華料理店去品嘗的經驗來說,封水紅的手藝可稱得上是在水準以上,只是……
這麼快就贊美她、讓她得意忘形,誰知道她會不會給他餐餐煮中式菜色,甚至還讓她的話越講越多啊?所以還是捧場就好,贊美就先省了。
「那……你是決定吃了!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一個人全塞進去,也不必冰起來連吃兩天隔夜菜,更不用再去另外煮一頓好料的……」
封水紅逕自歡喜的說著,對于白雀的評論倒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因為她認為白雀應該是時常去吃高級料理,對于她煮的這些普通菜色八成不感興趣,所以白雀肯吃她煮的東西她已經要偷笑了,哪還敢奢求白雀的夸獎!
畢竟,比起白雀的贊美,叫白雀吃掉她煮的這桌菜還比較實際哪!
「先替我添飯跟夾菜。」白雀听著封水紅不停歇的叨念,忍不住又想嘆氣,但也只能派她做,事免得她繼續吵人。
接過盛好的飯之後,白雀看看桌上非用筷子不可的炒青菜,再瞧瞧自己受傷不能動的右手,忍不住皺了下眉,補上一句叮嚀︰「還有,以後替我煮些可以用單手,或用叉子跟湯匙吃的東西……除非你想一口一口的喂我!」
唉!真是的!他明明就是想整封水紅,小小的報復她一下,才叫她來當女佣的,怎麼到頭來卻感覺好像是自己被封水紅整了?
先是寧靜的空間被封水紅吵翻天,讓他耳邊不得安寧;再來是自己的胃居然給封水紅的中式菜肴征服,甚至希望能多來碗湯!這……這根本是有違他當初的計畫啊!
「啊!我居然忘了!」明明就是她把白雀的手撞到骨折,她卻做了一堆得雙手並用才方便進餐的菜色。
封水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才轉移陣地,繞到白雀的身邊坐下,一邊夾起菜送到白雀的碗里,一邊反省道︰「我保證明天會換菜色的,盡量煮些你用叉子和湯匙就能吃的西餐,不過今天……我先喂你好了!」
由于一心只想著責任問題,封水紅對于親手喂食的親昵動作並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倒是白雀這個平時讓女人討好慣了的首席紅牌,在看見送到唇邊的飯菜時,卻著實愣了好一會兒。
想了好一會兒之後,白雀才張口吞下飯菜,只是一邊咀嚼著菜肴,他的眼光卻忍不住往封水紅瞟去。
雖說他是男公關,但事實上,伺候女客這件事根本用不著他動手,自然會有小弟搶著替他做,而女客們多數都舍不得他親手服侍,頂多只是要他一起喝酒、喂喂水果,其他大部分的時候,反倒都是女客們賴在他身邊爭著要喂他吃甜點。所以嚴格來說,他應該很習慣給人喂了。
可是,在封水紅的筷子湊上時,不知道是因為飯菜香在作祟,還是因為封水紅與他離得太近,或是因為她的縴細手指太過粉女敕且白皙……
總之,就是很奇怪,他居然沒有享受的感覺?
平時他明明就很習慣這樣的模式,為什麼一遇上封水紅,他反倒無法像在工作場合那般放得開來?
是因為封水紅並不是他的客人的緣故?或者是因為面對封水紅時,他並不需要偽裝、說盡甜言蜜語?
人人皆說,白夜的夜之帝王白雀,是個親切和善、柔情萬千的好男人,事實上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在白夜的形象只是因為他身為首席紅牌,而不得不盡力扮演女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但私底下與朋友相處時,他也是有喜怒哀樂的,只不過在面對每個有可能成為他未來客人的女人時,他根本無法自然展現出原來的自己。
至于封水紅,她算是他生活中的一個天大意外吧!
她打一開始就看盡他的丑態,更令他的修養盡失,所以在封水紅面前,任何的偽裝,其實都已經失去意義,不過也因此他可以輕松、可以自然,就像與男性朋友相處一樣。
所以,他從封水紅身上得到的服侍,才會令他完全感受不到平時那種眾星拱月般的享受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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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有這麼難吃嗎?」由于剛喂了一口,只見白雀就突然怔愣出神,而且還一直沉默著,也沒說要下一口,讓封水紅空舉著手老半天,他卻沒張嘴吃,而好不容易盛好的湯和菜都要涼了,她只好出聲詢問。
「咦?」白雀回過神,正想告訴封水紅不是那個原因的時候,卻見封水紅的手突然轉了個方向,以剛才喂過他的筷子將飯菜送人她的口中。
「嗯……我覺得很好吃啊!」因為是用比平常還要新鮮美味的食材,所以她雖然用了一樣的調理法,但還是比平時的好吃數倍。
確定飯菜沒問題後,封水紅又夾起一口,送到白雀的唇邊,一邊喃喃自語似地續道︰「我知道你喜歡吃西餐啦,害你手腳受傷又煮了你不愛的東西,就算是我對不起你,明天起我會餐餐都煮你愛吃的,今天你將就一點吧!大爺。」
白雀傻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拉回心緒,開始吃著封水紅送上來的飯菜,對于剛才封水紅那帶點噯昧、共用碗筷的舉動,他只能在心里說服自己,是封水紅這個女人根本沒用大腦思考,才會這麼做,反正他平時不也給人喂到習慣了嗎?用同一雙筷子又不能代表什麼……
可是想歸想,白雀很快就發現,朋友與客人,相處起來還是有些不同的,所以他的眼光不知不覺地跟隨著封水紅的筷子移動,甚至開始仔細留意起封水紅的模樣。
初見時,他只覺得封水紅生了張清水般的臉蛋,沒特色,也沒什麼足以吸引人的地方,甚至還戴了副黑框眼鏡,把她尚能稱得上小家碧玉的素淨臉孔遮住大半。
如今卸去初見時的印象,以及因為不需要工作而摘下的眼鏡,白雀才發現封水紅的瞳眸雖然不特別亮眼,但那唇辦卻一如她的名字,泛著粉女敕女敕的紅色光彩,就像「水紅」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涵義一般。
以銀珠與困脂調合成的淡紅色,那就是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