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時序初春。
皓雪漸融的季節,街道上來往的人群逐漸變多,祁國京城也因為春景進駐而活絡起來。
車輪輾過混著雪水的泥土後逐漸停歇,馬車在古家大宅門口停駐,由于宮內事務繁忙,連著二日沒回家的古青風帶著些許疲憊的神情步入家門,原打算先向娘親請個安,然後才稍作休息,卻沒想到……
「唷!這不是青風嗎?」
熟悉的高音和面孔出現在偏廳里,讓古青風正要踏入廳內的腳瞬間停步。
「湘姨,好久不見。」古青風有禮地打了個招呼。
「青風,你湘姨今兒個特地來看我,剛才我們正聊到你的事呢!」古青風的娘親溫琴先是啜了口茶,然後招兒子來到身邊,有些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臂,「宮里的事那麼忙嗎?瞧你三天兩頭不回家的。」
「娘,前些時候南方動亂才剛過,現在忙是正常的,請別操心。」古青風輕聲安撫著母親,免得家人多擔心。
邊應著聲,古青風邊瞧了溫湘一眼,對于娘親這個妹妹,雖說是打小看著他長大的親戚,但是他倒不怎麼喜歡接近她,因為湘姨總愛到處打听是非,又偏好與左鄰右舍扯些不實傳聞,所以他總是能避則避。
不過很顯然地,溫湘對自己身為不速之客的事沒什麼感覺,她拍拍姊姊的手,輕笑道︰「我說姊姊,所謂官大事多嘛!青風既然身為禮部侍郎,說起來也是朝中重臣,忙是當然的,姊姊就別擔心了!」
溫琴想想,妹子說的也有理,只是身為娘親,她心里多少有些寂寞。
「說到禮部侍郎,我是很高興青風能夠出人頭地、光耀門楣,他爹對他的成就更是滿意的不得了,可是……有成就固然好,但我就這麼一個獨子,老是長時間不在家,我會想念啊!」
「想念什麼?怎麼說青風都是兒子不是女兒,又不會嫁人!他可是會一輩子伴著妳呢!這有什麼好想念的?」溫湘不以為然地啜著茶。
「可是……青風他常常不在家,這樣不是跟嫁掉沒兩樣嗎?而且他只身在外,我這個做娘的總是會擔心嘛!」說到底,溫琴還是將自家獨子當成呵護在手心的寶貝。
「他都這麼大了,不會走失的。」溫湘笑呵呵地往古青風瞟了一眼。
「就算不走失,也怕他交到壞朋友,妳就不知道,上次他呀……」
溫琴毫不間斷的憂慮像流水一般細細碎碎地說個不停,而溫湘則是與她一搭一唱的,兩個人活像在唱戲,只不過內容談的卻是古青風的日常瑣事,而且就彷佛他不在身旁似地細數每件大小事,讓古青風感到坐立難安,只差點沒拿皇上急召當借口,立刻躲回宮里去而已。
唉……為什麼娘親跟湘姨總愛提這些事啊?
迸青風在心里嘆了口氣,看樣子,他今天也別想好好休息了,倒不如趁著兩個人談得正起勁時,在旁思考一下宮里那幾件麻煩事該怎麼處理比較實在。
第一章
「青風,我听姊姊說,你到現在還沒成家,是因為沒喜歡的姑娘嗎?要不……就讓我來替你介紹好了。」
毫無預警的響雷硬生生地打在古青風頭上,震得他措手不及。
溫湘頂著笑臉往古青風直打量,表情活像是要把他給賣了一樣,而不是替他找妻子。
「這……不勞湘姨操心,我自己會打算。」古青風哪敢將這等大事委給溫湘?所以自然是連聲拒絕。
「湘姨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跟我客氣什麼呢?」溫湘揮揮手,自動把古青風的拒絕當成客氣,「我就老實說好了,我這趟來,不只是為了找姊姊談談心,還為了你的婚事哪!」
「婚事?」不好的預感在腦中浮現,讓古青風有些想拔腿就跑。
「是呀!有人托我問問,看看你的喜好和要求是什麼,想把女兒嫁給你哪!」溫湘說得一臉得意,彷佛古青風被人看上這事,她也與有榮焉。
「原來妳是來說媒的?怎麼不早說呢?」溫琴听見妹妹這麼說,立刻顯得興致盎然。「到底是哪家的閨女?如果是個好人家的小姐,我就和青風的爹商量看看。」
若是兒子成了親,那家里便能添個媳婦,說不定隔年就抱孫子了,到時候家里也會熱鬧些,所以溫琴是打從心底希望兒子早點成家。
「我說姊姊,不是我要背著人家說話,不過呢……這次托我來幫女兒美言的那戶人家……老實說,那姑娘娶不得啊!」溫湘無奈地搖搖頭,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讓古青風與溫琴都感到不解。
「怎麼娶不得?」溫琴不是很懂溫湘的意思。
「那姑娘可是被夫家拋棄的女人呢!听說他的未婚夫和她見了面之後,就立刻悔婚了。妳倒是說說看,這樣的姑娘能娶嗎?」溫湘連連搖頭,露出感嘆的表情。
溫琴有些錯愕,「是哪家的姑娘糟到讓人見了面就想退親?」
再怎麼說,初見面時兩邊都該把最好的一面表現給對方看,招點好印象才是,怎麼這姑娘卻是讓人想退親?
「關于這點……你們知道開辦紅方書院的樓家嗎?」溫湘一臉神秘地低著聲音問道。
「京郊那個紅方書院?」古青風微驚,「湘姨說的可是樓非黎樓大人家?」
他記得十多年前,京城近郊開設了一家書院,創設人是剛從朝中退休的老臣樓非黎,由于他為人甚為正直,所以皇上對他非常器重,就連樓大人告老之際,皇上都還親自送他出宮,這事也一度被傳為朝中美談。
樓非黎自退休後便開設紅方書院,培育了不少祁國的才子,所以讓書院遠近馳名,而書院的名號在京里也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青風,你認得嗎?」溫琴驚訝地瞧向兒子。
「不,只是略有耳聞……」古青風轉向溫湘問道︰「請問湘姨,樓家出了什麼事嗎?」
「你有所不知,我說的那個姑娘,就是樓家的獨生女樓香葵啊!」溫湘突然調高了音調,她繪聲繪影地說︰「听說那個樓香葵,由于樓家的家教甚嚴,所以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沒什麼人見過她。不過呢,她有個自幼許婚的未婚夫,就是現今宮里的戶部侍郎之子何深,上個月他到紅方書院與樓香葵相見,結果……」
「結果怎麼樣?」溫琴好奇地推了推妹妹追問。
「听何深說,樓香葵之所以都不出門,是因為她生得其貌不揚,還是個啞巴!」溫湘一臉神秘地吐出答案。
「其貌不揚?啞巴?」古青風皺了下眉頭,這事他可從沒听說過。
或許他是不怎麼喜歡听人說長道短,但是關于樓非黎的事,宮內倒是常有人提起,讓他想不知道也難,所以依樓非黎的個性來判斷,古青風相信,就算樓家出了個這樣的女兒,縱使她缺少外貌,樓非黎也會把她教得詩文精通、賢良淑德,讓人無可挑剔。
若說何深一見面就抱怨樓香葵生得不夠漂亮,又四處宣揚,那麼依古青風看來,何深自己才該好好反省,怎麼淨想著外貌不去了解黎香葵的為人?
「青風、姊姊,我告訴你們,其實今天我會來,多少也是因為樓家拜托我,希望我為樓香葵找個好對象,因為何深這一說,讓京城里沒人敢上門提親,樓香葵只要踏出家門就會給人指指點點的,所以听說樓家也感到很煩惱!」
溫湘啜了口茶潤潤喉,又不以為然地續道︰「這不是我愛說,但是那個樓家也真不知道分寸,不想想他們家女兒生得那麼丑、又是個啞子,竟然想攀上青風!相較之下咱們青風生得發若黑墨、雙眉英挺、唇帶玉色、眼如星子,可說是一等一的俊秀。樓家人實在太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