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他可真是感到驚訝了。
來月老廟的姑娘家,應該是急著想求門好親事吧?怎麼這姑娘的語氣卻一副慶幸能孤身一人的模樣?
迸青風原本正要離開的腳步就此停下,他換了個方向,朝那後方的林蔭處走去,想瞧瞧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思想竟如此與眾不同。
他走近樹群,正思索著該如何開口,才不會顯得自己的出現太過唐突,腦海里卻突然浮現這陌生姑娘所吟的句子,讓他忍不住朗聲問道︰「請問……姑娘言下之意,可是暗喻親事不成,反倒能助妳了卻心願?」
棒著一方樹叢,古青風斷定這出聲的姑娘應該就在後頭,雖然她令他勾起了好奇心,但是禮教的規範,又讓他裹足不前。
樹後靜悄悄的沒回應,雖然樹蔭下確實如古青風所猜的,有個姑娘家躲在後頭,但她沒開口並不是因為被古青風的突然出聲給嚇到,純粹只是因為她發現古青風在偷听,所以不想理人。
不過仔細想想,這月老廟又不是她的,誰要來、誰要留,都不是她能決定的,所以真要嚴格追究起來,不想與人相處、想躲起來的她,才是那個不對的人,因為她不該在人來人往的月老廟後吟詩,又或者……也不該氣旁人偷听。
只是……
這男人怎麼那麼不通情理呢?她詞里不是講白了,道盡她不想成親,以免有志難伸嗎?
「幸妾只身志可伸……」她想了想,並沒有直接回應古青風的問題,卻開始重吟之前念的詩。
她這樣表示應該夠明白了吧?她就是不想嫁人才躲到這里來的。
「既然姑娘不想嫁,又為何到月老廟來?」古青風納悶極了,不想嫁人的姑娘應該用不著上廟里求姻緣吧?
莫非這姑娘和他一樣,都是被家人硬逼來的?
畢竟女人的自由比男人還少,要想一輩子不嫁人,通常家里的人是不會答應的。
「我是陪著想嫁女兒的娘親來拜廟的。」一聲略帶嬌女敕的嗓音夾雜不滿的音調傳了出來。
迸青風先是一愣,然後才失笑道︰「那倒真是巧了,在下也是私自月兌離家人來這兒尋清靜的。」
「這倒好了,我們一個不想嫁、一個不想娶,卻在這月老廟遇上了,要是被娘看見,一定又說是什麼緣分不緣分的,然後逼我嫁給你。」她可不想讓這種事發生,所以趕忙走出樹叢,想回前面去找娘親,早些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草叢與樹葉枯枝的摩擦聲響起,在距古青風不遠處的樹蔭後,一個靈巧的身影自綠影後探出,她拍拍沾染在身上的草枝枯葉,扯平裙襬上的折痕,想早點離開這個麻煩的地方。
迸青風有些吃驚地瞧著這突然自樹蔭後冒出來的姑娘家,一襲縴白的紗裙裹著她的身子,配上她粉女敕白皙的瓜子臉可說是恰到好處,明亮有神的黑瞳里透著幾分傲氣,看起來透露著幾分精明,直挺的鼻梁下是兩片小巧唇瓣,泛著淺淺的春日花紅,與她纏繞發辮末梢的繡花紅繩可說是相映相襯。
老實說,這陌生姑娘並不是古青風見過最美的女人,因為他的幾位友人皆已成親,一位娶了素有祁國第一美人之稱、古靈精怪的二公主,另一位又將賢淑優雅的大公主娶過門,所以要論美人,他見的夠多了。
但是……這姑娘的眼神卻吸引了他的視線,讓他一時之間忘了禮教,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清澈而精明的眸光──
那是他未曾在其他姑娘身上見過的。
這陌生姑娘整理過衣裝,正想舉步離開,卻冷不防地對上古青風的視線,霎時間,她忍不住發起火來,甚至是有些不高興的瞪了回去。
「還說你也是被家人逼來的,瞧你盯著姑娘都看到傻眼了,哪里像是被逼的。」真是個活月兌月兌的登徒子,剛才那些話八成是亂扯。
迸青風被這一聲怒罵給喚回了心神,他連忙躬身道歉,「不,在下說的全是實情,剛才是我不對,還請姑娘見諒,倘若姑娘還想留在這里獨處,在下立刻離開。」
再怎麼說,就這麼盯著一個未出嫁的姑娘瞧,實在是他的不對,所以古青風決定早些與這姑娘拉開距離,免得就像她說的,萬一娘親和湘姨找來了,一定會想把他們送作堆!
「用不著了,這邊留給你吧!」
陌生姑娘無所謂地揮揮手,然後便急慌慌地奔逃而去,只是就在她飛也似地逃走之時,一旁的樹枝卻勾掉了她發上的簪子。
「啊……姑娘!」
翠綠的發簪落地,吸引住迸青風的視線,他上前拾起,起身正想叫住那姑娘,卻沒想到她已經匆匆遠去,連身影都不復見。
望著手里瓖著珍珠的碧綠發簪,綠蔭之間的微風輕輕拂過古青風的臉龐,讓他發愣了許久。
這……應該不是夢吧?
第二章
月老廟依然人聲鼎沸,古青風拿著發簪追到前庭,想找到那陌生的姑娘,好將發簪歸還,可偏偏姑娘還沒找著,拜完月老的溫湘和溫琴卻先瞧見了他。
「姊姊,妳瞧瞧這月老多靈驗呀!咱們兩姊妹才剛拜完月老,青風的姻緣就已經找上門了。」溫湘拉著溫琴挨到古青風身旁,臉上盡是喜悅得意之情。
「什麼姻緣?」溫琴納悶地在古青風身旁東瞧瞧、西看看,就是沒見著半個姑娘跟著兒子,哪來的姻緣呢?
「姊姊,妳瞧青風手上拿著的是什麼?」溫湘指著古青風緊握在手里的發簪,輕笑了幾聲。
「這個?」古青風微愣,他將發簪展示給娘親看,然後苦笑道︰「這是一個姑娘掉的,我正在找她。」
連這麼點小事,湘姨都能聯想到姻緣去,這也太夸張了吧?
他又不是立志當個和尚,為何娘親和湘姨總擔心他不成親呢?
「青風,你真遇上了姑娘呀?」溫琴細瞧著兒子撿來的發簪,上頭雕工精致、瓖以珍珠,可見得失主是出身良好的人家,讓她忍不住心中大喜,「是個什麼樣的姑娘?你怎麼會撿到她的發簪呢?」
這月老廟果真靈驗,她們姊妹倆才剛在廟前拜過月老,古青風便已遇上對象,還留下了定情物?
「我說青風,你快點說呀!別瞞著我們。」溫湘熱切地追問︰「對方是哪戶人家的姑娘?」
「我不知道。」古青風忍不住想嘆氣,除了那雙精明有神的黑眸,以及一張粉女敕白皙的瓜子臉龐外,他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看來要找出那姑娘並把發簪還給她,可是難如登天。
「你們不是連定情信物都交換了,怎麼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把人帶過來給娘瞧瞧呢?」溫琴埋怨著兒子的遲鈍。
「娘、湘姨,我都說這是撿來的簪子了,哪是什麼定情信物。」古青風感覺有些哭笑不得,他剛才一再重復的回答,難不成娘和湘姨都沒听進去嗎?
「我懂了!」溫湘突然用力拍了一掌,「姊姊,我想月老一定是故意讓青風撿到這個發簪的,月老的意思是發簪的主人就是青風未來的娘子,要他去找出這個姑娘,然後趕緊上門提親!」
「這樣啊……妳說的也有道理。」
溫琴拿過發簪,仔仔細細再瞧了一遍,只見上頭精雕細琢著許多雅致的花朵,花蕊瓖以珍珠裝飾,末端系上絲繩,全都是些質地上好的材料,可見這名姑娘出身不低、品味不俗,應該與兒子挺相配的。
「我想這姑娘應該很美吧?青風。」溫琴憑著那發簪開始猜測起未來媳婦的面容,心里的期盼是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