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你們這些官爺貪財,老愛收受賄賂,我也不至於被爹爹那個不成材的不肖子趕出門,甚至是落得在街頭乞討的下場。若不是你們總愛在百姓生活困難之際徵收重稅,讓百姓連溫飽都成問題,街頭巷尾哪兒來那麼多乞丐嗎?你當大夥兒是自願當乞丐的呀?如果大夥兒部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又有工作的話,鬼才會想當乞丐!"
爆白榆也不管司空瑞是不是會對她加以責罰,反正她現在都進了司空瑞的家門,要殺要剮都隨便他,所以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索性將隱忍多時的怨氣一古腦兒地全發泄出來。
就算最後她惹得司空瑞惱羞成怒,讓他想將她給殺了或賣了,至少她已狠狠地吐過怨氣、罵過人了,心里也比較不會感到不舒服。
然而司空瑞並沒有如宮白榆想像發怒,也沒出聲罵她。
司空瑞只是臉色凝重、沉默許久。
司空瑞很清楚宮白榆說的都沒有錯。
"人民有饑,天子與朝臣皆有其過。"這句話足皇上所說的沒錯,但真要做到讓人民衣食無缺可是困難重重。
畢竟朝中大臣不是個個都盡忠為國,即使皇上即位後暗中大力掃蕩奸臣貪官,但地方上的小闢小吏壓迫百姓的各種惡行卻總是難以被人揭穿,因為皇帝總不可能成天到處巡視、調查吧?
也許他會遇見宮白榆是天意。
這樣他這個新任的南城郡尉才不至於被南城郡守夏天里等人的偽善而給蒙騙,否則皇帝刻意派他到南城來的用意可要付諸流水了。
"喂!你怎麼都不講話啊?"宮白榆小心翼翼地瞧著不吭一聲的司空瑞,還以為他神游太虛去。
"沒什麼。"司空瑞淡淡地應道。
"沒什麼?"宮白榆質疑道︰"那你剛才靜默那麼久在想什麼?該不是在考慮要把我賣給誰,還是殺了我以後要把我扔到哪里去吧?"
"我說過,你想太多了。"
司空瑞也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沉默不語,總讓旁人搞不懂他腦袋里在想什麼,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同人對話抑或在發愣。
司空瑞認為每個人所說出口的話都有其應負的責任包含在內,任何不負責任的言語與半開玩笑的言談對他而言都是廢話,所以他才會養成沉默寡言又不開玩笑的習慣。
就像剛才,也許他該將自己的顧慮告訴宮白榆,才不至於引來那麼多的誤會,更不會因此得忍受她的喋喋不休,但是他來南城駐守的使命其實沒必要告訴宮白榆,因為那說不定反而會為她招來殺身之禍,畢竟官場並不單純,倘若他要收留宮白榆,還是別讓她知道太多比較好。
基於這些原因,司空瑞只好選擇閉嘴不說明自己剛才在想什麼。
就算這樣的態度會讓宮白榆覺得他在敷衍了事,他也不願多言。
"既然你說我想太多,那麼你帶我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宮白榆倒想听听司空瑞會說出什麼樣的理由來哄騙她。
"我對溫伯說過不是嗎?"司空瑞記得自己帶宮白榆回家時;已經當著溫伯的面說明原因,莫非宮白榆只顧著吵鬧,根本沒在听他說話?
"你說什麼?"宮白榆眨眨眼,想起自己那時只顧著想辦法逃走,哪兒來時間去听司空瑞說了些什麼。
"我說要留你下來打雜。"司空瑞無奈地重復收留她的原因。
"你開玩笑嗎?"宮白榆瞪著司空瑞。
"我不喜歡說笑。"司空瑞搖頭反駁道。
"留我下來打雜?你真的缺人嗎?"宮白榆可不想平白無故接受旁人的恩惠,畢竟錢債好還,人情債難還,她才不想這輩子欠人一堆恩情待下輩子來還呢!
"我缺個書僮。"司空瑞不會傻到听不出來宮白榆在介意什麼。
"真的?"宮白榆偏著腦袋,睜大眸子像只警戒心過重的幼貓,讓人忍不住想好生疼惜。
"跟著我很辛苦,你可以選擇留下或離開。"司空瑞說的是實話,他有一大堆書等著整理,宮白榆若真的跟在他身邊多的是機會報恩。
不過,他還是會找機會教她念點書。
雖然女子不能上朝議政,但以後宮白榆若是覓得戶好人家嫁了,多識點字在教導孩子時總是有幫助。
"只要你是真的缺個書僮,不是可憐我的話,我無所謂。"宮白榆搖搖頭,"何況,我說過要報恩的。"
如果能待在司空瑞身邊,她總有一天會找到機會幫忙他吧!
"你決定相信我不是要賣了你嗎?"瞧見宮白榆篤定的眼神,司空瑞忍不住反問她。
"我決定暫時相信你。"宮白榆雙手叉著腰,一副鬼靈精的模樣,"不過我可是丑話說在前頭喔,哪天若是讓我知道你跟那些貪財的官爺沒兩樣,當心我會在你的飯菜里下藥!"
第三章
爆白榆算不上忙碌的一天,是由司空府里的廚娘──玉娘叫喚她起來開始的。
年近四十的玉娘長年在司空家工作,煮菜的手藝好得令人沒話說,這回司空瑞赴南城駐守,因為他四個娘親與姨娘都很舍不得這個獨子,擔心他在外頭沒能好好吃飯,便將玉娘派到他身邊,要她盯著他的作息。
當司空瑞得知宮白榆是個少女後,便將她交由家中唯一的女性長輩來照顧,免得旁人說閑話,二來她們同為女人,宮白榆若有什麼不便啟齒的事情也不至於找不到人訴說。
玉娘因為夫婿早逝,獨自一人又無子女相伴,所以對於替司空瑞照顧宮白榆一事顯得相當高興,頭一天晚上便趕緊拿自個兒的舊衣改了改,替宮白榆做件合身的女裝,免得她穿著過大的男裝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倒是宮白榆,因為在外流浪太久對旁人總是存有戒心,直到面對玉娘時,對親情的渴望才讓她稍稍解除敵意和卸下防備,只不過……
"白榆,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啊!"
叫嚷聲在後院的佣人房內響起,玉娘一邊扯著手里的棉被.─邊叫道︰"都已經日上三竿了,快點起床了!"
爆白榆在外頭流浪許久,對於定時起床這件事感到頗為辛苦,一連好幾日都要玉娘叫她好幾回才起得來。
"嗯──可是,我好想睡哦!"宮白榆揉著酸澀的眼楮;想想自己昨天挨到將近清晨才睡著,早上當然起不來,不禁可憐起她的雙眼才合上沒多久又得睜開。
"不成,雖然少爺說讓你多睡點沒關系,可是你也不能一睡就睡到中午呀!"玉娘板起臉來,硬是拉著要醒不醒的宮白榆前去梳洗。
"不過我還是有好好地工作呀!"宮白榆苦著臉,在玉娘的監視下乖乖地洗臉更衣雖然她還是非常想睡覺,但想想自個兒可是來這里工作的,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好像真的不太應該,她才知道真難為司空瑞了,竟然能夠忍受她的懶散習性。
"這是兩碼子事。"玉娘細心地檢視著宮白榆,確定她臉洗干淨了、衣服沒穿反了,才拉著她往司空瑞的書房走去。
"玉大娘,你要帶著我去哪里呀?咱們前幾天不都在另一頭的廚房里工作嗎?"宮白榆對於陌生的路線感到很納悶。
"那是因為前幾日少爺有事要忙,所以才比你暫時在廚房里幫我的忙,今天起就不同了,少爺要我帶你到書房去,打算親自教你讀書識字,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你可別搞砸知道沒有?"
玉娘雖叮嚀了一長串,宮白榆根本就沒听進去,她的小腦袋里只記住玉娘說的最後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