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當日幸蒙皇恩,列位探花,倘若不能為國盡心盡力,那受封舍人一職又有何意義?"柳之秋對於夏無采的直言不諱雖然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又無法反駁。
"成,你盡力的機會來了。"夏無采調侃似的應了一句︰"皇上現下不是丟了個麻煩給你?"
"無采指的可是在京城里尋出河真族公主這件事?"柳之秋露出一個苦笑,"這確實是個燙手山芋。"
"不過,這京城里最有名的,確實就屬'柳江客棧'了,皇上會如此決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夏無采邊說邊掀起竹廉往外探看。
載著兩人的馬車已來到市街上,朝東望去,不遠處立著一座掛著彩布的高樓,上頭高掛著寫著"柳江客棧"四個大字的匾額。
"我現在只希望皇上的推測無誤。"柳之秋嘆道︰"否則我就得挨家挨戶去尋一個不知長相的公主了。"
"至少我記得她的長相。"夏無采聳聳肩,"大不了我跟你一塊兒找。"
"還是別了吧。"柳之秋連忙拒絕,"你沒忘了皇上說過什麼吧?"
"讓我去尋人的話,全京城都會知道河真族派來和親的公主不見了。"
夏無采當然不會忘了這段似褒又似貶的話。
柳之秋點了點頭,"所以找人的事還是暫且交由我來吧,你只要把公主的名字告訴我便成。"至少讓他有個根據,可以先查查柳江客棧的名冊。
雖然他覺得河真族公主應該不至於用真名投宿,但好歹也有個線索。
"公主的名字?"夏無采微挑起眉,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忘了告訴柳之秋那位公主的名字了。
"是啊。"柳之秋點頭應道。
"我記得她有個很像祁國人的名字。"夏無采蹙了下眉,"那位河真族的公主名叫……"
"白露?"
柳之秋錯愕地瞪著白紙紅格里斗大的兩個黑字,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白露!這不就是方才送他回來的夏無采告訴他的名字?
一個不像河真族反而像祁國人的名字……
那位逃婚的河真族公主,當真住進了他們家的柳江客棧?
這該說是皇上料事如神,還是純粹的巧合呢?
望著手中的名冊,柳之秋發愣了許久,他實在不以為河真族的白露公主會沒戒心到這種地步,但怎麼會這麼巧,昨兒個夜里真的有位白露姑娘住進了柳江客棧?
這位白露姑娘,真的就是皇上下令要尋回的河真族公主嗎?
"我說秋兒,你是怎麼回事?站在那兒發什麼呆?"
柳母何香剛對過帳本打里頭繞了出來,本想到處巡視一番,看看客棧里有什麼打理得不妥當的地方,卻沒料到會看見打宮里回來的兒子正站在櫃台前發呆。
"娘。"柳之秋合上名冊,心虛地笑了笑,"沒什麼,只是見到一個眼熟的名字,以為是昔日同窗上京城來了。"
皇上下過令的,尋白露公主一事不得對外泄露,所以即使是面對自己的娘親,柳之秋也不敢說實話。
"是嗎?"何香懷疑地看著他心虛的表情,"秋兒,你不是在瞞著我什麼吧?"
柳之秋自小就誠實善良得過分,只要一說謊就會神色不定而顯得慌亂,他這些小動作和反應也許可以瞞得了旁人,但卻騙不過何香這個養了他二十余年的娘親。
"秋兒不敢。"柳之秋生怕娘親再逼問下去,連忙轉移話題,"秋兒方才只是想確定一下,看看有沒有河真族人住在咱們客棧里。"
"河真族人?"何香納悶地問。
"前陣子咱們祁國不是與河真族交戰嗎?無采說他擔心客棧里進出的人太雜,倘若有河真族人住進來乘機搗亂就不好了,所以才要我注意。"
柳之秋連忙編了個理由。
"無采?真難得那個沒表情的孩子會替人擔心。"何香瞪著柳之秋,臉上帶著警告意味,擺明了是不相信柳之秋胡亂編派的理由。
雖然與夏無采相交不深,但她可也是見過夏無采幾次面的,要說那冷冰冰的夏無采會主動提醒人、關心人,她可不敢相信,所以肯定是她兒子在隱瞞些什麼。
不過既然他不說,八成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她也不好一直追問。
他在宮里進進出出的,總有些事不好大聲嚷嚷,這客棧里又人多嘴雜,就算有事想逼問他,也得等到晚點再說。
"娘,無采不是那麼沒感情的人,只是不愛講話罷了。"柳之秋連忙替好友辯白。
"罷了,你年紀也大得不需要娘整日盯著你了,總之你別給我胡來便是。至於河真族人,祁國與河真族往來甚少,近日更由於戰事頻傳,城里根本見不到半個河真族人,所以咱們客棧里也沒有任何河真族人,這樣你放心了嗎?"
說完,何香推推柳之秋又道︰"你難得早歸,去跟你爹打聲招呼吧!"
"爹在房里?"柳之秋點點頭,"那麼孩兒先回去了,娘別太累了,晚上早點歇息吧。"
"知道了,你別老是跟你爹說同樣的話。"何香推著柳之秋往外走去,"快回去吧,咱們家就在客棧隔壁,想探娘的時候,就算夜里也盡避過來便是,不用操心。"
柳之秋苦笑著沒再反駁,他明白自己是說不過娘親的,索性先離開客棧回家去,等明兒個一早住房的客人都下樓用早膳時,再找機會確認那位白露姑娘是不是河真族公主。
雖然娘親說柳江客棧里沒半個住房的客人是河真族人,但是河真族的少女與祁國人的長相並無太顯注的差異,若是那位公主又換上了祁國的服飾,那麼要在短時間內知道那位白露姑娘的來歷可就不容易了。
只是……倘若白露公主心思真有如此縝密,又怎麼會在名冊簽上"白露"二字呢?
這樣一來,不是擺明了在召告世人河真族的白露公主就住在柳江客棧里?
唉!這件事還真不是普通的復雜哪!
棒天,柳之秋起了個大早。
匆匆洗臉更衣,柳之秋打算早何香一步趕到客棧里,以便找機會當面確認客棧里那位白露姑娘的身分。
但當他一踏出家門,便瞧見柳江客棧門前的石階旁聚集了不少人,像是在吵架似的,嘈雜聲此起彼落。
"怎麼回事?"
即使再怎麼不喜爭吵,柳之秋畢竟還是柳江客棧的少主人,總不好放著自家店門口一群人吵架鬧事,而影響到生意。
所以柳之秋盡責地擠進了人群中,想要一探究竟,但他卻萬萬沒料到,當他好不容易擠到人群的中心,卻突然飛來一個柔軟的物體撞入他的懷里,連帶也將他撞得往後跌倒在地。
"好痛!"在柳之秋尚未來得及確認懷中散發著馨香的物體為何之前,身旁已經傳出了一聲驚呼。
"怎麼回事?"柳之秋晃了晃被撞得有些發暈的頭。
"對不起,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一張清秀麗容出現在柳之秋眼前,系上藍緞的秀發半垂在身側,朱唇微啟。
霎時,柳之秋只是瞪大雙眼,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是個年輕的姑娘!
而且還坐在他的身上!
兩人曖昧的姿勢引來旁人的側目,讓柳之秋忍不住雙頰泛紅,但是少女毫不掩飾的笑容,卻又令他舍不得移開視線。
"這、這位姑娘,我沒事,可以請你先起來嗎?"意識到自己這麼盯著一個陌生姑娘有些不妥,柳之秋連忙低聲要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