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曉霖瞧了白月欲言又止的模樣,被這些小心仔細的宮女們拘了一天,她不想再問,閉眼想探探白月思緒,卻訝異地睜眼,她竟使不動神能?!
心頭正大驚著,她就听見外頭內侍通報,「陛下駕到。」
幾個近身宮女慌忙跪伏在地,白月見古曉霖不動,便輕輕扯她裙角,道︰「姑姑,陛下要入殿門了。」
迸曉霖模了模臉蛋,手感滑女敕,終于有疑,垂首望著跪伏的白月,沒頭沒尾的問︰「白月,你覺得我好看嗎?」
白月仰頭,在宮里服侍的,見多了主子們在意自個兒樣貌,深怕討不了陛下歡心的樣子,她順口就贊美起來。
「好看,姑姑比天上的仙子好看。」
迸曉霖蹙緊眉頭,問了墨秋,「墨秋,你真心覺得我好看嗎?」
「奴婢真心覺得姑姑美,這世上再沒有比姑姑好看的了。」墨秋黑白分明的眼透著微微不解,何以主子似乎不滿白月的贊揚?
迸曉霖靜默了,她再度閉眼,確定了自己真的無法使動神能,她完全听不見天地風樹的言語。
張開眼,阢爾夏已來到面前。
「霖兒,今日可還好?」
迸曉霖望著夏帝,萬分想抹去他記憶,卻又無能為力。「陛下萬安。」她福了福身,心里一團亂。
「說過了,不必拘禮。」阢爾夏伸手扶她,此舉令服侍的宮女們莫不瞪大了眼,她們從未見過殿下對誰如此,哪怕是最受寵的蕙儀妃也是從沒有過的,陛下非但親手扶起,還說了不必拘禮……
「用過晚膳了嗎?!」
「尚未,民女等著陛下過來,有事同陛下商量。」
「一邊用膳一邊說。來人,傳膳。」阢爾夏說,邊朝內殿走。
「陛下,民女讓她們不用傳膳。」古曉霖低聲道。
「吃不慣宮里膳食嗎?想吃什麼交代御膳房便是,口味咸淡可以……」
「陛下,我的膳點只需半碗米飯、兩道青蔬。」
夏帝旋身望她,默了半晌,道︰「若是量多,可讓御廚每道料理菜量減半。」這算是妥協了。
迸曉霖抬頭直望夏帝的眼,也默了,她不再多言,徑自越過夏帝,往食廳走去。
候在一旁的宮女、內侍們見狀呆上半晌,這、這是僭越,是冒犯啊!沒人能走在陛下前頭啊!
一干宮女內侍們回過神來,慌亂跪了一地,深怕被連累,畢竟冒犯天顏是要殺頭的。
阢爾夏也愣住,最終什麼話也沒說,跟著進了內殿。
眾人饒是再傻都看明白了,殿下對這位姑姑是寵愛極了。消息很快被遞出懷寧殿,西宮區又是好一陣跳腳,連沉穩的蕙儀妃都讓人去打听遞出來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偌大的食廳,雕花圓桌上仍擱著午間未進完的膳點,古曉霖心緒飛亂,對著一桌冷了的菜肴嘆氣,拾起碗筷,誰也不搭理,挾了最前頭一道菜,送進嘴里嚼了爵。
阢爾夏入了食廳,見她已入座,夾了午膳剩食就吃,心頭頓時一陣火起。
快步迎上去,抽去她手里筷子,怒斥︰「宮里難道少你吃喝?你要這麼苛待自個兒,膳食冷了磨胃,過了一下午的食物指不定發了艘,還能吃嗎?」
迸曉霖坐著,不懼不怒不動,一雙透亮的眼迎著他,「陛下,覺得民女好看嗎?」
阢爾夏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直覺她在意的不是她貌美與否,然而模不清她意圖,眉頭微皺,半晌才道︰「霖兒甚美,這世上大概找不出比霖兒貌美的女子。」
「陛下何時覺得民女美?」古曉霖蹙眉,他不該看得見。
夏帝認真思索,「彷佛是車駕在宮城大門停駛,換軟轎時……我像是忽然看清了你的樣貌。」
如今回想,他也疑惑起來,返京一路上,他並不覺得古曉霖美,就是尋常民間姑娘模樣,怎如今竟美若天仙?
眼前的古曉霖一對眼瞳如墨深濃,清澈得足以讓人望見自己,又深邃得像是能卷了人的魂,讓他一見難忘,但她的臉好似是入了城門,他才真正瞧清了。
阢爾夏走至她身旁坐下來,擱了筷子,瞧著她,模樣十分專注,瞧得古曉霖心神不寧。
「陛下不該覺得民女美!」古曉霖沖口便道,說完才惱。
「覺得霖兒美,霖兒不高興嗎?」
他今日在前朝忙,稍得空便念著她,憂心她剛入宮,或許凡事不適應,憂心她不會使喚下人做事,被欺侮也不懂,畢竟,他沒給她任何名分。
他一整日忙得連午膳也沒進,只想趕緊了結要事,余下的明日再說,先來瞧瞧
她一日來好不好。
等處理完,他打議事殿急行而來,心緊著,自記事以來,他沒嘗過這樣的滋味,更沒對誰上心到像是想將對方揉進骨血。
他寵過女子,蕙儀妃向來受他疼寵,他曉得疼寵女子是什麼感覺,但像現在這樣卻是不曾有過。
他難以言明那種感覺,每每望入古曉霖那雙眼,他平靜淡漠的心總會翻涌激動……
原先他理不清自己何以執意要古曉霖伴駕返京,直至她在城門外打著離開的念頭,他心里起了震蕩,好似許久許久前,他稍沒留神便失去她,明明是從沒見過的人,失去過的難熬卻那樣真實烙入他心頭。
他不要失去她,不要再嘗那彷佛寫進魂魄的遺憾……
皇宮高門外,古曉霖下了車,那瞬間他忽然看清一路理不清的心思,也看清古曉霖那張不染凡塵的臉,他知道他要定了古曉霖,遂直接讓人將她抬進懷寧殿。
迸曉霖不解懷寧殿的意義,他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皇後之位空懸,沒有其他緣由,單單是他認定世間沒有任何女子足以與他平起平坐,直到他遇見古曉霖,她彷佛是他求了許久的存在,讓他的心為之悸動。
在古曉霖前,他就是阢爾夏,不是皇帝,古曉霖或許沒察覺,但這世間也只有她能真正若無其事對著他談你說我。
他愛極那感覺,好似天地間真正只有他跟她,再沒別的人了。
迸曉霖不解他翻騰思緒,心里盤算著如何離開這拘人的宮城?
「陛下可還記得曾允民女兩件事?」
阢爾夏許久不語,方才在外頭跪一地的宮女內侍早已跟進食廳,候在一旁等吩咐,耳雖尖著听主子對話,卻個個恭謹垂首,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偌大的食廳靜默無聲。
迸曉霖見他沉默不答,開口道︰「陛下允過民女,凡民女想要的,都能為民女尋來,陛下還允,民女不欲之事,絕不強加于民女。」
耳尖的宮人們听得驚呆,陛下這不單是寵愛而已,應了這兩件事,不等于把整個天下捧到了她面前?
想來皇後之位非她莫屬了……
這會兒,宮女內侍們開始起了盤算,在宮里討活的,哪個不是人精?時刻鑽營盤算著哪里能得好處。
「我絕不會讓你離京。」話出口後,他惱著現下並非只有他們,如此厚待古曉霖,早晚為她招妒,于是將所有下人遣出食廳,「你們都出去,禮安,你到食廳門外候著,其他人退到殿外。」
「是。」宮女內侍們飛快的退了個干干淨淨。
等到食廳只剩他們了,古曉霖直接了當的問︰「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一雙眼閃了閃,染上笑意,他的霖兒比起他,倒是更守規矩,他深憂她開口要離宮,惱得忘了分際,她在人前反倒緊守禮儀,一徑地以民女謙稱、拿陛下尊稱他,待無旁人才流露出真性情。
「除了不允你離開我,其余都好商量。」
迸曉霖眨了眨眼,詫異著,他說的是不允她離開他,莫非……他真對她動了那樣的心思?她模了模臉頰,無法使動神能,應也是遮抹不了真我,她知曉自己真正的臉相較尋常世人臉面等同貌美如仙,好比眼前上聖者俊逸非凡,任何世間男子都攀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