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不結婚?你可以生兒育女啊!」
「生兒育女……」金雅琳只能用「不堪回首」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即使她想再生兒育女,現在也是「高齡產婦」,而且又能找誰生呢?「談何容易啊!我的工作、我的年紀、我的心境……」
「那個黎奇——」陳若男看看她。
「他?」
「不是他嗎?」
「你以為是他?」金雅琳玩味的表情。
「報上、媒體——」
「報上的消息只能信三分,我和黎奇……」金雅琳沒有多作解釋。「你見過他的,是不是?」
「是。」陳若男承認。
「對他——」
「沒有好感。」她直截了當的說。
「為什麼?」金雅琳好訝異,黎奇幾乎是個完美的男性,從九歲到九十歲的女性,沒有女人會對他有不好的印象,大家都對他著迷。
「沒有為什麼,就是……」陳若男一副高傲的調調。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沒有風度、好辯、不知道要禮讓女性。」
「他不是這樣的人。」金雅琳替他說話。
「我知道你一定會替他說話,我也知道他是這個‘星光燦爛’節目的幕後真正老板,他有錢有勢,說話可以很大聲,擁有這節目的生殺大權,但我就是無法對他卑躬屈膝。」陳若男老實說。
「你真的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干嘛?」
「如果你了解他,你就會發現在他美男子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敏銳而且真摯的心。我想他決不是一個沒風度、好辯、不知道禮讓女性的男人。」金雅琳中肯的說,沒有一點偏袒的心。
「金姊,不談他好不好?」陳若男一副食之無味的表情,如果她們再繼續這個話題。
「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
「他不需要我給他機會,他的崇拜者八成可以從電視台排到桃園的中正機場,總不能全讓他一網打盡,那別的男人……」陳若男眨眨眼。
「我听說劉大衛……」
「一個笑話。」
「他的條件……」
「金姊,咱們看電影去。」陳若男說做就做,她抓起帳單。「今天我來付,我也有賺的錢。看電影會比聊這些男人有趣的多,而且有一點我和你一樣,我對婚姻和丈夫沒有興趣。」
「為什麼?」她大感意外。
「為了事業啊!」
「你……」
「走吧!」陳若男親昵的拉她起身。「咱們去看‘桃色交易’,看看這部電影怎麼‘羞辱女性’!」
「好吧!」不再堅持原先的話題,金雅琳從善如流,只要和陳若男在一起,她不在乎她們是做什麼,只有若男可以使她遠離頹喪、挫折、失意、落寞,她希望這美好時光能一直的持續下去。
一直的下去……
直到永遠。
「我見到她了。」
「誰?」
「金雅琳。」陳杰低啞的口氣。「也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金小梅。」
拿在吳慧萍手中的杯子砰然落地,形成了滿地的水漬和碎片,她本能的蹲要去撿這些碎片,一個大意,手指頭就被劃出了一道傷口。
陳杰看著滴出來的血滴,他也彎,拉起了她的手,有些責怪的眼神。
「你真不小心。」
「沒什麼,只是小傷口。」她嘴里說著,但是好喜歡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中的感覺。
「我幫你上藥。」
「不必了。」
「你能自己處理?」他詢問著她,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傷口,既然她是護士,她一定知道怎麼做,所以他直起身。「那你先去弄傷口,我來善後,我會把碎片掃起來,拖拖地。」
吳慧萍有些失望的表情。
「快去上藥吧,免得破傷風。」他示意她快點去處理傷口,吳慧萍垂著頭,逕自的轉身走開。了不起擦個雙氧水,貼個OK繃的,然而她心上的傷口比這手指頭的大多了。
當吳慧萍再回到客廳時,地上的確已經打點得干干淨淨;而陳杰手上拿著根煙,站在貨運行的門口抽著。眼神有些迷離、渙散。
她走到他的身後,並沒有立刻打擾他,只是默默的凝視著他的背影。
「我一直以為自己會老神在在,就當她是一個不相干的女人,但……」雖然吳慧萍沒有出聲,但他知道她就站在他的身後。
「很難,是不是?」
「很難。」
「她知道有關若男……」
「我沒有說。」
「那她——」
「什麼都不知道。」陳杰吐了個煙圈,表情有些茫然,「不是我有意要報復她、懲罰她,而是……想到她一天做母親的責任都沒有盡餅。她憑什麼知道任何有關若男的事?她不配!」
吳慧萍往前走了幾步,越過了他,她不要他看到她的任何反應。
「尤其是若男,現在開口、閉口都是她,把她當什麼偶像似的在崇拜她,和她吃飯,逛街、聊天、看電影,簡直比一般的母女還親。」他愈說愈不是滋味。若男在家的時間少了。
「她們是母女啊!」
「慧萍!」
「這是作何人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除了血緣上的關系,她們沒有一點——」
「陳杰……」吳慧萍轉身,站在女人的立場,她不得不替金小梅說句話。「若是沒有血緣上的關系,她們不會那麼投契。血濃于水,母女連心,若沒有這一層關系在,她們可能只是一段時期的共事對象。」
陳杰當然知道,他只是心有未甘,現在金小梅在若男的心目中的份量,八成和他一樣,而她什麼都沒為她付出,他卻對若男付出了二十二年的心血。
這不公平啊!
看得出他的郁悶和忿忿不平,吳慧萍很能了解的一笑。他的反應也是正常的人性。
「她現在一定很痛苦。」吳慧萍一副可想而知的樣子。
「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死、是活……」
「她並不寂寞啊!」陳杰譏誚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那些花邊,追她的男人有企業家、有醫生、有他們的圈內人,她哪還會想到自己的女兒?她根本沒有想過要若男這個孩子。」
吳慧萍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這些年在醫院里,她看了太多無可奈何的事,看著很多人做著也許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擇……
很難每件事都盡如人意。
很難啊!
就拿她自己來說好了,原本就沒有什麼希望,現在陳杰和金小梅這一意外重逢,那她……
不該她的,或許怎麼都強求不來。
「慧萍,你不贊成我的作法?」見她默不吭聲,他問道。
「很殘忍。」
「連你都覺得殘忍?」
「是殘忍,你不會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
「慧萍,就算你是站在女人的立場替女人說話,你也要模模良心。不是我逼她放棄若男,不是我負了她!我沒有對不起她過,今天的一切,全是她自己造成的!」陳杰為自己的作法辯白。
「我知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早就後悔了?」吳慧萍寬厚的說。
「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婦人之仁,你應該和我站在一致的立場,你應該清楚這二十二年來我吃了哪些苦!」他冷冷的道。
「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
「所以我有權利決定要不要讓她知道!」
「你是在意氣用事!」
「慧萍,她沒有資格當一個現成的母親,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如果她以為她可以輕輕松松的重拾一切,那她是在做夢!」陳杰捶著門框,其實心里除了怨,還有——愛。
「你的事,你有權決定怎麼做。」吳慧萍有些脆弱的一笑,反正她沒有損失,既然沒有得,就不會有失。
「一旦若男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她受得了嗎?」陳杰又煩又惱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