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男沒有資格怪她的父親,只是一想到她媽就在她的身邊,而她毫無所知,她就一陣的心痛。但在心痛之余,她也不能原諒她的母親。
「現在你知道了,你打算……」
「爸,你希望我怎麼做?」
「不是我希望,是你自己想怎麼做。」
陳若男不知道,她還有一些東西在金姊——不,金雅琳那兒,她必須去拿回來。
「若男,你恨她嗎?」陳杰沉靜的問。
「我……有點吧!」
「她不是壞女人,她只是……太年輕了。」陳杰本能的替金小梅說話。
「爸,你為什麼要替她說話?她丟下你、丟下自己的女兒——她沒有和你同甘共苦,她只顧到她自己,難道你不恨她?」陳若男不解,一個大男人吃了那麼多的苦,居然一點都不懷恨。
「恨能改變什麼?」
「她欠了你啊!」
「若男,她沒有欠我什麼,如果真要說欠,那她是欠你,並不是欠我。」陳杰的心反而踏實了下來。「我養你是應該的,她沒有盡到她做母親的責任,是她對不起你,她並不欠我。」
「爸,你還愛她嗎?」陳若男盯著父親問,
「我……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那吳阿姨……」
「她才是我真正欠的人。」陳杰實在是好無奈。「我知道她的心,但是我無法給予她相同的回報,以前不能,以後也不能。」
陳若男很難形容自己的感受,她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不知道對金雅琳,她是該恨,還是該選擇寬恕?
她真的找不到答案。
「若男,我很疲倦了,所以我找了一個合伙人,我不想再把全副的心力放在工作上,我累了。」
「爸……」她感傷道,都是為了她,為了她這個早產兒,否則父親不會老得這麼快!
「你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尸
「我……」
「若男,不要考慮我的感覺,你考慮你自己就好了,對情、對愛……我已不是那麼在乎、那麼的狂熱,有你就夠了,我已經沒有遺憾。」電話鈴聲響起,陳杰拿起話筒,故意忽略女兒臉上的淚。
由她吧!
她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金雅琳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般。黎奇打過電話給她,她知道若男會從陳杰那兒知道一切,當若男知道真相以後,她會怎麼看她?
本來有一股沖動,她想到貨運行去找陳杰、找若男,她想替自己說幾句話,她想讓若男听听她的立場、她的無奈。但她知道在她二十二年前拋棄若男時,她就已經失去任何為自己辯白的資格。
她只能等。
只能等著看。
這里還有若男的東西,電視台也有若男的工作,若男會怎麼做?
金雅琳一點把握都沒有,她和若男是怎麼都不可能重回到原來的美好和融洽,她不可能再叫她一聲「金姊」,不可能了……
電鈴聲響起,她立刻三步並做兩步的沖到大門邊開門,她希望是若男,一定要是若男!
她沒有失望,門外站的的確是若男。
陳若男看著金雅琳,一時不知道該稱呼她什麼,現在再看金雅琳,若男她的心中充斥著很復雜的情緒。這個女人是她的媽,是給了她生命的人,但是她卻沒有照顧她一天過,連一分鐘也沒有!
「若男……」
「我來拿東西。」
「若男,求求你听我說!」金雅琳哀求道,她拉著若男的手,但是在見到她的目光之後,她的手本能的滑落。
「我‘只是’來拿東西。」陳若男朝客房走。「拿了東西我就離開。」
「若男……」
「現在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至少听我說一說……」
「說什麼?」陳若男站定,眼神銳利的看著她的母親。
「說你當時多年輕?說你做那樣的決定是百般的無奈?說你很愛我,只是你不得不放棄我?你要說的是不是這些呢?是不是?」
金雅琳慚愧得無地自容,她根本沒有資格說什麼,說再多都只是自取其辱。
「如果你是想補償什麼,那不必了。你就當我死了,就當我根本沒有活下來。」陳若男不是有意如此尖酸刻薄,她只是氣不過。
「若男,我已經得到懲罰,你不知道這些年我的心情——」
「我只看到你過得很好,你是一個名主持人,你光鮮亮麗,你有名、有利、你活在掌聲和眾人羨慕的眼光里。
你真的想過二十二年前那個早產兒嗎?你真的想過?」陳若男質問。
「我想過!我發誓,我真的想過!而且無時無刻不在自責中。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一切重新來過,那我會做不同的選擇。若男,我絕對不會放棄你。」金雅琳啞著聲音的說。
「因為一切無法重新來過,所以你現在可以說得很漂亮、很動听!」陳若男反駁。
「若男,原諒我,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但是當時我只有十六、七歲,我自己都只是一個孩子,你叫我怎麼去照顧另一個小孩?」
「可是爸爸並沒有放棄我,他只有二十歲,而且還是一個需要工作、對一個初生嬰兒更是一無所知的大男生,但他沒有放棄我,他堅持了下來,不是嗎?」陳若男字字見血的道。
「若男……」
「你沒有資格說理由,終歸一句話,你現實、無情、冷酷!」陳若男毫不留情的說。
「若男——」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的原諒,你要我原諒你什麼?」陳若男的臉色冷漠。「我沒有母親,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若男,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嗎?」
「你已經這樣對我做了。」
「當時——」
「不要再說當時!」拿出她原先裝東西的大袋子,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不要走,若男……」
「金雅琳,不要尋死尋活,不要想拿自殺來彌補你的錯或是挽回我的心,沒有用的,我不會因此而同情你,反而會更加的恨你!」陳若男怕自己傷她傷得太厲害,所以故意說著反話。
「若男,我不會做傻事,我答應你我決不做傻事。但你是不是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需要你啊!」她過去抓著女兒的手,央求道。
「需要?」陳若男甩開她母親的手。
「我真的需要你……」
「我看你需要的人是黎奇吧!」陳若男諷刺的說,語氣里有著厭惡。
「你誤會了,若男,你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什麼。」陳若男堅持道︰「你再跑去找他啊!再叫他給你安慰啊!雖然你大了他幾歲,但又怎樣?
現在的愛情是不分年齡的,只要兩情相悅,什麼都不成問題,你們也算‘郎才女貌’的一對了!」
「木是這樣的!」金雅琳跺腳。
「不用裝了,我會祝福你,相信爸爸也是!」
「若男,夠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子,我和黎奇只是友誼,我們是——」
「我不想听!」東西拿得差不多了。
「別走,若男……」金雅琳已哭成了淚人兒似的。
「苦全叫爸爸一個人吃了,你如今卻要分享‘成果’——金雅琳,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陳若男一字一句的發泄出心中的怨和恨。
「那你到底希望我怎麼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金雅琳終于爆發了。
「就當我死了。」陳若男干脆道。
金雅琳一臉的呆怔。
「就當你根本沒有生下我好了!」
「不!若男,你活著,我也生下了你,這是不可能改變或是忽視的。若男,求求你,不要這麼折磨我,我也吃了苦啊!我也付出了昂貴的代價才有今天啊!」她求著女兒。
陳若男只是搖頭,說什麼都不肯給自己的母親一個好臉色。提著東西,她在她母親傷心欲絕的注視下,走出了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