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畢,莊敬和付懷秋提出和莊父單獨談話的要求,眾人雖是不解,但也沒有阻攔,不過莊母執意相隨。她就怕丈夫又發脾氣打人,她可舍不得小兒子再挨軍棍。
四人進了書房,將門窗全數緊閉,莊敬才道︰「爹,你真要接受那王爺的冊封?」
「怎麼?老子真刀實槍拚殺回來的功績,當不得這王爺之尊嗎?」莊父沒好氣地道。
「爹,孩兒知道你多年轉戰沙場,立功無數,可你曾想過否,我朝開國以來,從未出現異姓封王的事情,那些先賢先烈的功績當真不如爹嗎?」
莊父默然不語。莊敬所言,他何嘗不知?可如此箭在弦上,又怎麼停得下來?
「爹,我朝規定,每一位王爺都有私人的封地,那就是要從國土中分割一塊出去。裂土封王,說來好听,可皇上能允許一個異姓人將王土分割一塊走嗎?」
「閉嘴!」莊父緊張地向老妻使個眼色,讓她重新照看一下四周門窗,確定絕無人偷听後,才道︰「這事我能不知道嗎?你爹我為官數十年,哪怕學不會結黨營私,至少也懂得看風向,曉得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現在的問題是……聖旨已下,我又能如何?」
莊敬倒沒想到,原來他爹什麼都看透了。果然姜是老的辣,但是……
「爹,這聖旨是真心抑或試探,你莫非不知?」
「我知道又如何?」莊父長嘆口氣。為將者,不能馬革裹尸,卻將折戟在權術陰謀中,誰能比他更悲哀?「敬兒,有些事不是我們說不要就能不要的。俗話說得好,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如今,爹除了盡量不惹人注目,不引起皇上猜疑之外,我真不知還能怎麼做。」
「那不如辭官,做個富家翕,可不比成天上陣廝殺,又要擔心背後有人使暗箭要強。」
「我辭官,你三個哥哥怎麼辦?別把世事想得如此簡單!」
「一起辭官就是。」莊敬勸道︰「無官一身輕,天地自逍遙,有什麼不好?」
「你說得簡單,我們都辭官了,邊關誰來守?外敵來了,誰來退?若江山有個萬一,我們一家便是千古罪人!」
「爹,你未免把我們家看得太重要了吧?我朝帶甲兵士百萬,其中良將數千,不過因為資歷、聲望都沒有莊家盛隆,所以一直聲名不顯,可如今莊家已經站得太高了,再不下來歇一歇,就等著被人連根拔起了。爹真為後代子孫著想,便該當機立斷,為莊家謀求一線生機。」莊敬說道︰「況且,我們老佔著高位,也容易引人嫉恨,趁此時機下來,讓別人上位,還可免去許多麻煩,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莊父也知莊敬說得有理,可是……
「解甲歸田……唉,你可知我與你三位兄長雖位高爵隆,卻從不貪污,單靠糧餉過活,日子雖不差,卻也不富裕,讓我們全部辭官,呵呵呵,你以為我們還能干什麼?去碼頭賣力氣嗎?屆時,不必別人陷害,我們就自己餓死了。」
「若是此事,公公無須擔憂。」付懷秋自袖內掏出一只小木盒,送到莊父面前。「這是我和莊敬名下財產,足夠我們三代人花用無虞了。」
說著,她還嗔了莊敬一眼。這壞家伙藏得可真深,他早料到莊家將出問題,早早為家里準備了一條退路,金銀財寶、田莊店鋪,應有盡有。他甚至在海外買下一座小島,以防皇上下狠心,要莊家滅門時,他用綁的也要把自家人綁離中原,隱居海外,看誰能奈他何?
可恨的是,他一直沒告訴她這件事,直到今日,莊大哥說了莊父將要封王的事,他才對她坦承一切。
而且他還狡辯,成親初時沒說,是因為她執意負起養家之責,他不想打擊她,才將此事按下。
她也明白他,倘若當時她知道他這麼有錢,而且女紅又好,一定羞愧欲死,哪還能心安理得與他做夫妻?但她心里仍是氣他有所隱瞞,所以在家里對他又咬又掐,使潑了許久,才與他一起上莊家,勸莊父放棄爵位,急流勇退。
莊父呆呆地拉過盒子,打開一看,滿滿一疊房契、地契與銀票。
這麼多錢,他們到底是怎麼攬下來的?太不可思議了!
「你們……你們成親才多久就賺了這麼多錢……這……哪怕陶朱公再世,也做不到……你們……」
「好叫公公知曉,這些錢並非我們成親後才開始賺的,很早以前我們便已做準備,才有如今的結果。」
「你們準備這個做啥?」莊父真想不到,以為最沒用的小兒子,在關鍵時刻居然成了整個家族的頂梁柱。
「幼時,我們從姑姑學習,姑姑便教我們,人無遠憂、必有近慮。當時年紀小,不解其中意,即到成長,才漸漸明白姑姑的苦心,因而從中安排,以備不時之需。」付懷秋說道。
「姑姑?」莊父想了一下才道︰「莫非是貴妃娘娘——不,現在是先皇後了……」
「正是小泵姑。」莊敬插口道。他對娘娘的封號,甚至小泵姑往生後,皇上追封其為皇後的行為很是不滿。
在他看來,皇上從沒真正理解、喜歡過小泵姑,所以才會用那般極端的方法對付付家,逼得小泵姑以自身性命來換取其他家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