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烈無奈地閉眼嘆氣。
一名丫環找了進來。
「六少爺,六少爺你在不在房里呀?」丫環喊了幾聲後,似乎是感到找不到人的不耐,氣得跺足,縱使她不高興,也不敢將不悅的情緒以聲音表達。
「六少爺你在不在?老太爺在找你呀。」丫環找進畫屏後頭,喊了幾聲後便走出來。「難道真的不在房里?」
「小水,六少爺在不在房里?」一名丫環探頭進來。
罷才在房內大肆搜找一番、名喚小水的丫環露出個不耐煩的神色。
「沒,六少爺不在房里。」
「六少爺是跑哪兒去,老太爺找他找得可急了……啊,六少爺會不會溜上街了呢?」
小水挑挑眉,滿臉不屑。「依六少爺的脾氣,的確可能已經被他溜出去。」
「那還是派人出去找好了。」
「真是麻煩,每次找六少爺都要找上老半天……」小水順手拉上門板,口中的抱怨聲漸漸拉遠。
長孫烈嘆口氣,緩緩走出小暗房。他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潤喉。
他的視線落在進門時擱在桌上的畫卷,涼風拂來吹開了卷軸,里頭是栩栩如生的美人畫像,只見畫中人兒手持玉蓖梳著烏黑如絲絨般的黑發,身著一襲素白衣衫,腰際系條翠綠腰帶,嬌俏小巧的臉蛋配上絕色五官,確實是佳人一位。
驀然間,心頭漾起陣陣漣漪,急遽的呼吸驚得他不由得撫著胸口,強自壓抑下那股莫名的悸動,身子微微顫抖。
他在悸動個什麼勁!
不就是個女人嘛,他又不是沒見過女人。這般姿色的女子他見多了,光瑤春院里隨手一抓就是一把,他犯不著為了她而拋下瑤春院里那些柔媚的女人。
長孫烈有些賭氣地將畫卷推得遠遠的,隨手拿起杯子喝口熱茶,莫名的思緒卻硬是纏著他不放。縱使他將畫卷推得再遠,再怎樣想忽略畫中佳人,但是那抹絕色的身影卻在他心中益發清晰。
「該死!」他要好好冷靜一下,他懷疑爺兒是否在畫里撒了些什麼毒粉,才會讓他這麼難過。
他要出去透透氣,好好冷靜一下!
☆☆☆
北京
在成祖之前,北京稱為北平,而南京則為京師;成祖之後,改京師為南京,北京為京師。因成祖多駐北京,于是在永樂十五年時便不再南返,明朝政治中心正式移到北京,也就是京師來,而明朝初期的京師南京則在永樂七年時正式消失。
既然北京成為政治中心,相對的,全國所有貨源最終都會流通到這兒來;還有,因各國進貢跟隨載運而來的物品也比其他地方來得多。
北京是熱鬧非凡的地方,有太多奇人異事,什麼樣的事在這兒都變得不再神奇。惟獨一樣,這兒的人仍舊當成傳奇流傳著。
傳言道,在北京最南邊的一處小胡同里,有一間簡陋茅屋,里頭住著兩名文弱女子;其中年輕女子靜美素雅,慈悲為懷,另一名婦女則已步入中年。兩人終年一身素白衣裳,腰際間系著的翠綠腰帶,讓她們顯得特別。
為何這兩名女子會成為傳說?
只因她們醫術入神,慈悲為懷,沒有救不起、醫不好的人。
這是人們對她們的評語。
其實這兩人是母女,姓衣,母親全名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人淡忘,人們只是稱她一聲衣華佗。
其女名為衣戚泠,人如其名,一顆善感多愁的心刻意隱藏在冷絕的容貌下。有著柔軟心房的她,對任何事物都能發揮愛心,不分男女老幼,不論貧富貴賤。
有著奇幻醫術的她們,其實可以住包好的地方,甚至可以住在大宅院中,而不是這般簡陋、以土堆砌而成的茅屋。院里除了正中央的房子是她們住睡吃的地方外,其余空地全堆著滿滿的藥材曝曬,圍牆旁則排了好些長板凳讓患者坐。
今日,病患依舊排了好長一串,衣華佗在里頭替人醫病,衣戚泠則在一旁抓藥和處理瑣事。
「劉大娘,身子好點了沒?」衣戚泠淺淺一笑!令人安心,借以舒緩傷痛;生病的人最需要的便是這樣溫柔善良的人給予安慰。
劉大娘拉住衣戚泠的手,輕拍手背。「好多了,衣華佗的醫術高明,大娘我在還沒來給衣華佗瞧時,不知看了多少大夫,沒一個醫得好的,還花了我不少冤枉錢;來這兒才看過一回,身子不僅好了許多,還感覺整個精神都來了。」
「大娘,我娘交代說你的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今日再拿副藥回去熬煮喝了就行,不用再來看了。」
劉大娘一听自個兒身子已好得差不多,只需再喝帖藥便成,她高興得直拉著衣威泠的手。「真的嗎?我看了這麼多大夫都治不好,才來給衣華佗看過一次便痊愈,我沒听錯吧?」
「你沒听錯,我娘是這麼交代的。這帖藥你拿回去煎了,六碗水煎煮成三碗。」
接過衣戚泠手中的藥,劉大娘感激涕零。「謝謝,太感謝衣華佗了!」
劉大娘拿了藥,才走沒幾步便急忙折返。「你看看我,高興過了頭,還沒給你藥錢呢,多少?」
「不用了,我娘說這帖藥不用錢。」
「這怎麼行!怎能不收錢?」
「藥是自個兒上山采的,不用錢。」
「這不行!」劉大娘硬是要塞銀兩給衣戚泠。
「大娘,真的不用了,你把身子養好比給我們錢更讓我們開心,如果真要給我們藥錢,不如去買點補品好好補補自個兒的身子,這樣才能好得快。」
劉大娘感動地握住衣威泠的手。「你和你娘真是菩薩再世,慈悲為懷,好心會有好報的。」
送走了劉大娘,還有一堆人排隊等著看病。每天上門的病患都這麼多,卻只見窮人來,富貴人家哪會到這種地方來看病,他們不是找他們心目中所謂的名醫,要不就是御醫,對于衣華佗這種靠傳說起家的大夫,他們是一點兒都不放在眼底。
但畢竟城里還是窮人家多,所以衣華佗的傳說才會傳得那麼凶。
若非必要,衣華佗看病是不會收錢的,等于義務替這些人看病,而她們生活上的來源也都靠這些窮人。因為不好意思看病沒付錢,患者只要家里莊稼有收成,就送些來給她們。
「衣姑娘。」剛走的劉大娘又返回,手里卻多了幾把青菜。
衣戚泠回過頭來。「劉大娘?」
「衣姑娘,不好意思看了兩次病都沒付錢。喏,這是咱們自個兒種植的青菜,大娘知道你和你娘茹素,所以趕緊摘了幾把不值錢的青菜來給你們,收下吧。」
「劉大娘。」
「收下吧,你不收大娘我不好意思。」
「這……謝謝大娘。」
「泠兒。」屋里傳來衣華佗嬌柔的呼喚聲。
「劉大娘,我娘在喊我了,我先進去,你慢走。」衣威泠一听,急忙向劉大娘告辭,不等劉大娘回應便匆匆往屋里頭奔去。
「都是菩薩心腸。」劉大娘搖頭一笑。
第二章
「娘,最近看病的人變得好多,是不是城里傳著什麼病呀?」
年過三十的衣華佗,在院中一片片揀選著剛從山上摘采下來的草藥,挑選出合宜適用的部分。
衣華佗身上不時傳來一陣陣撲鼻荷香,年雖三十出頭,但她樣貌卻與衣戚泠一般,皆是絕色之姿。不同的是,衣威泠身上散發出的是不經人事的清純靈氣,風姿綽約;而衣華佗給人的感覺則是莊嚴……
衣華佗予人有種仙人般餐食松柏的錯覺,好像她根本不會吃些凡人食物,唇角時時刻刻漾著抹淺笑。光見著她唇角的笑容,病就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