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衣華佗與長孫烈不由得錯愕地看著衣戚泠。
「你……」衣華佗不認為衣戚泠會知道她與長孫烈說過的話。「你在胡說些什麼!」
衣戚泠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母親。
「娘,你與長孫公子說的話,泠兒都听見了。」
都听見了!?
長孫烈心神一亂,害怕地問︰「你听見了什麼?」難道她連他裝病的事都知道?
衣戚泠看了長孫烈一眼。「我知道娘你將不久于人世,為了怕泠兒傷心,寧願自己一個人面對死亡,一個人承受痛苦。」她哭喊著。「你教泠兒怎麼能忍受?怎麼狠心讓娘一人去面對?」
衣華佗擦去女兒臉上的淚水,慈愛地笑道︰「娘希望在生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那就是看著你有很好的歸宿。」
「娘——」
「泠兒,乖,娘惟有清楚知道你有美好的歸宿,娘才能走得安心,這是娘最後的心願。娘害怕自己死後你會沒人照顧,故將你交給長孫公子,娘才能安心。」
「娘。」
衣華佗拍拍她的背安撫道︰「傻孩子,死亡本來就是人必定會經歷的過程,沒什麼好傷心的。」
「泠兒不想離開娘,泠兒要娘好好活著。」
听到女兒說的話,她只能含淚一笑。「傻丫頭。」
「長孫公子,我就將我的寶貝女兒交給你,你保證會好好善待她嗎?」
長孫烈正色道︰「我會盡我所能照顧她。」
「娘……」
「泠兒,別再說了。」
門前突然鬧哄哄地,原來是劉大娘有事跑來了,只見她氣喘噓噓地在前頭找人,問了幾個人後才知道衣華佗與衣威泠兩人都在後院,于是趕緊又直撲後頭而來。
「衣姑娘……」
衣華佗擦掉臉上的淚痕。「劉大娘,是什麼事這麼慌張?是你家那口子又犯病了嗎?」
劉大娘一手撐著牆壁,一手連忙揮著,又忙著調整氣息。「不……不是。」
「那是怎麼了?瞧你慌張的。」
「你……衣姑娘,你……」
「劉大娘,你先坐下。」衣戚泠走過去扶住劉大娘,讓她在一旁的椅凳上坐下,然後跑進屋里倒了杯水出來。「大娘,先喝口茶順順氣。」
劉大娘大口大口地將杯里的茶水喝干,順了氣後,抓住衣戚泠的手猛然一問︰「衣姑娘,你曉得範家少爺在後天要到城街尾專賣盆景的花家提親嗎?」
劉大娘的這句話有如青天霹靂般轟向衣威泠,震得她無言……
第九章
「娘。」衣戚泠仍舊舍不得走,賴在門前拉住母親的手不放。
今日是長孫烈起程回洛陽的日子。因為回程得花時間,而且他害怕待得越久,衣戚泠越是不肯走。
劉大娘匆匆來訪的那日,衣威泠已經知道所有事情。
範詡已在前日迎娶花家千金,在這段日子里,衣華佗不停勸誘女兒,什麼方法都用盡,衣威泠的意志才有些動搖,他趕緊打鐵趁熱,挑在今天起程出發回洛陽。
衣戚泠在臨出門之際,還是舍不得離開,強拉著母親哀求。
長孫烈清楚要她離開她娘很難,尤其是她娘已不久于人世,硬是要她們分離是很殘忍。
但衣華佗卻堅持要她離開。
「你還留戀什麼?不听娘的話了?」衣華佗語氣強硬。
「娘……」
看見女兒傷心地掉淚,衣華佗不忍心地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泠兒,听娘的話走吧,否則娘會更傷心的。」她捧著女兒小巧的臉蛋。「難道你要看娘這麼難過嗎?」
「娘。」她怎麼能走呢!
「告訴娘,你听不听娘的話?」
衣戚泠點點頭。
「若听話就離開,我不想再說第二次。」
「娘!」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衣華佗心一橫,扳開衣威泠放在她臂上的手,將她推至門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衣家大門關上了,為的是隔絕一對母女。
「娘!」衣戚泠拍打門板,痛哭失聲地跪倒在地。
長孫烈趕緊扶起她。「你別這樣,你娘會傷心的。」
衣戚泠回過頭。「娘不能不要我,她不能不要我!」
「我知道、我知道。」長孫烈只能耐心安慰。老實說,要拆散人家母女倆,他也覺得于心不忍,甚至想咒罵爺兒為何要替他找這些麻煩?
雖然找到她他很高興,但這樣活生生拆散人家母女倆,只為回去參加爺兒的六十大壽,他光想就氣死了!
站在一旁許久的小水與津海看著眼前這一幕,眼鼻不禁紅了起來,尤其是小水,早就不可自抑地哭起來。
「你哭個什麼勁!」津海小聲喝斥小水。
小水揉揉鼻尖。「好難過、好可憐,嗚嗚……」
津海翻翻白眼,手快速地捂住小水的嘴。
「嗯嗯……」
小水拼命掙扎,奈何津海力氣大,毫不費力便將她拖上馬車。
「你給我閉嘴好好待在上頭。」
「你那麼凶做什麼?」她還是好想哭。
說著說著,小水眼里的淚水快速地落下,津海見了,泄氣地搖頭。
「我真受不了你們女人,人家母女離別關你什麼事?」
「你是冷血動物啊。」多感人的畫面,津海這家伙就只會對她大呼小叫,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閉嘴。」
津海惡狠狠地瞪了小水一眼,凶得小水連忙安靜下來。他咒罵幾聲後,跳下馬車走到主子身後待命。
「娘……」衣戚泠已經哭倒在長孫烈懷里。
屋里的衣華佗終于開口︰「泠兒,你再不離開,娘現在就死。」
衣戚泠一听,驚嚇地連忙說道︰「我走!我走……」她猛掉淚,看著熟悉的門板,顫抖的雙手緩緩地貼了上去,仿佛是在道別。
「娘,泠兒走了……」她語帶哽咽地道別。「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餅了許久等不到母親的聲音!衣戚泠只能抽噎地哭泣,任長孫烈將她抱上馬車。
馬車緩緩往前走,衣戚泠的視線仍舊留戀地看著門板,期待門板能被推開。
馬車越走越遠,直到大門、宅院消失在眼前時,她始終沒看見門板被打開、母親不舍地奔出來的景象。
☆☆☆
走了幾日的路,過了幾個小鎮,眼看洛陽就快到了,長孫烈決定今夜先在客棧休息幾天再趕路。
今晚夜色美麗,月如玉盤,圓圓地高掛天際。
衣戚泠倚窗而立,看著外頭、看著街上夜晚才開始熱鬧的市集!心中感慨萬千。
清晨簾慕卷輕霜,呵手試梅妝。
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
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她嘆了口氣,整個人靠在窗欞邊,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她知道是誰。
「天氣冷,披件罩衫才不會著涼。」長孫烈將罩衫披在衣戚泠肩上,將她整個打人納入懷中抱緊。
這幾日來,她都不會笑過,不管他如何鬧她開心,她就是不笑,進食也不多,整個人瘦了好大一圈,憔悴得讓他好心疼。
他好怕她會消失!她的愁眉不展讓他好害怕她會消失不見,從此失去了她。
心里想著之際,他的手不禁又鉗緊她的腰。「不要消失。」
「娘還在嗎?她還在人世嗎?」
「戚泠,別再想了……」
衣戚泠旋過身反抱住長孫烈腰際。「我現在還擁有什麼?每個人都不要我,娘是這樣,連範詡都是這樣。」
「別提那家伙。」
「如果他早就決定娶花家千金,為何還要對我做出那樣的事來?」
「別想了。」一提到範詡,長孫烈的臉色就一寸寸鐵青得難看。
衣威泠忽然抬頭,很認真地問︰「你會欺騙我嗎?會像娘與範詡那樣將我拋下嗎?」
他忽然一驚,想起自己欺騙她爺兒快死了的事。若讓她知道,他真不敢想象那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