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圓,暗沉沉的天空卻不見星月,窒悶的空氣中飄浮著詭異的氣息。
陰暗深沉的密林里,除了偶有野獸叫聲外,四周靜默得嚇人,夜半時分,林里突然響起馬蹄聲,依稀見到兩團火光隨著馬蹄聲由遠而近,一行三人,首、尾騎士一手執燈、一手控制著坐騎,護衛著中間的主人,他們似乎對這座森林很熟悉,方向一致,策馬急行。
馬蹄聲直向著莊園而來,快靠近時,跑在前面的騎士提氣發出一聲清嘯,便見緊閉的莊園大門隨即開啟,三位騎士速度不減,直接策馬進入莊園。
瘦高的男子來到客房前,抬手輕敲兩下門,不待里面的人響應,直接推開房門走入,一股含著刺鼻氣味的白霧立時對他撲面而來,男子眼光凌厲地穿過煙霧看向坐在窗邊,手執煙管一派優閑吐納的中年男人。
「你將事情全交給手下處理,自己卻清閑納涼,我不反對你信任手下的態度,但是別忘了這是只準成功、不得失敗的計畫。」男子徑自在桌前坐下,冷著嗓音提醒。
「我明白。」中年男人徐徐吐出嘴里的煙,說話的腔調顯得有些僵硬,一听便知他非是中原人士,由他的打扮也能看出,頭包青布帕,身穿長短衽衫,下著大襠長褲,纏青布裹腿,一副苗人扮相。
「我無法相信你的手下,我要你親自動手。」男子直接說出來意。
「我會出手的,但你也別忘記我們的交換條件。」中年男人咬著煙桿,看入男子那雙冷郁的眸子,以及他陰沉的臉,淡淡響應。
「當然。你的成功便能換取我的成功,而我成功你就能如願以償,相反的,我若失敗,你將萬劫不復。」男子嘴角噙著冷笑,押注越大,才能叫人越加賣命。
中年男人再吸口煙,話散在白霧里,「我們都會得償所願的。」
「她現在人在浮雲庵里,是行動的時候了。」得到對方的保證後,男子臉上閃過一絲森殘笑意,交代完話,起身離去。
一直站在角落里,也是一身苗人打扮的少年上前關上房門。
「阿牙,她叫什麼名字?」中年男人拿著煙桿,淡淡問起。
「岳琳。」
向陽山以風景優美著稱,位列天下名山之首,山腰有座景山寺是百年古剎,信眾滿天下,在山頂還有座浮雲庵,香火雖然不如景山寺鼎盛,但是更加的清幽安寧,很適合修身養性,庵堂主人了塵師太是慈悲的出家人,一身仙風道骨的她似是塵世里的一盞明燈,很能為凡夫俗子除憂解惑,所以有許多達官富室的夫人,千金喜歡到浮雲庵度假散心。
午膳後,不想午睡的傅月靈拿著書來到後圖,這里有棵百年老榕樹,枝葉繁盛像是把大傘,帶來一地的清涼,樹上綁了座秋千,簡樸舒適,配著涼風和蟬鳴,清心悠然,她喜歡在這里看書。
坐在秋千上,小腳一蹬,秋千隨風輕擺,她翻開手里的佛經,慢慢閱讀。
佛門清淨地是讓人放松心情,解除繃緊戒心,接受佛法洗禮之處,理所當然不應該會發生意外,所以婢女小梅被傅月靈支開,只是她壓根沒想到,自己以為最安全的地方竟然也會出事。
「小姐。」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近樹下,帶著怪異的腔調叫喚。
「有事嗎?」傅月靈聞聲拾起頭,好奇看著眼前五官鮮明的丫鬟,猜測她該是外族人吧。
「請問妳是岳琳小姐嗎?」丫鬟好聲問道。
暗月靈點點頭,「我是,妳找我?」
「只是確定一下,以免抓錯人了。」丫鬟媚然一笑,手中艷紅紗巾往傅月靈臉上揮揚,一股濃烈的香氣頓時彌漫四周。
暗月靈還未弄懂那丫鬟的話,隨即便聞到香味,瞬間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的癱倒在秋千上。
丫鬟將右手食指放在嘴前,似鳥叫聲尖銳響起,隨即有名苗人打扮的男子躍過圍牆,快步來到她身旁。
她指指昏倒的傅月靈,用苗語說了些話,男子點點頭,將手里拿著的披風攤開蓋住暗月靈抱起,和那名丫鬟翻過圍牆,消失無蹤。
第二章
天山黑石,產于天山之巔,覆于萬年寒冰之下,因長期吸收冰雪寒氣,故石性寒如冰、堅如鐵,其寒氣可以增進練武者的內力。
武功世家里便有座用天山黑石建造出來的練功室。
現在,冷氣颼颼的練功室內,易子差無畏逼人寒意打著赤膊盤坐在練功石上。
等真氣在體內運轉七七四十九周天後回歸丹田,易子差張開眼,輕喝一聲,騰身而起輕盈落地,手揚起,放在一旁架上的玄龍寶劍隨即出鞘,劍氣打在石壁上發出清脆聲響,石屑紛紛掉落,像在下場黑雪般。
劍影閃動越快,黑石屑越是加速落下,人影在漫天黑雪里快速移動,仿佛這場黑雪永遠不會停般,驀地,身定、劍停,再揚手,冷光閃逝而過,眨眼間玄龍寶劍已回鞘。
易子差看著地上堆積的石屑,笑意一閃而逝,拿起布巾拭去汗水俐落套上衣衫,步出了練功室。
他一走出練功室,守在路旁的總管林胥便上前,恭敬道︰「少主,這是一個苗人打扮的男子送來的信。」他呈上手中的信柬。
易子差接下信,抽出里面的信紙觀視,神情隨即冷下。
「少主,怎麼了?」
「自己看就知道了。」易子差皺著眉將信遞給他。
「怎會發生這種事?」林胥仔細瞧著信上的內容,訝叫出聲。
「馬上召集眾人到會議廳。」易子差交代,身形一轉,往會議廳而去。
「是。」林胥不敢遲疑,立刻去辦事。
沒有多久,會議廳里就聚集了武功世家里的重要管事人員,除了林胥外,還有文隆、武煌,他們被尊稱為文輔、武弼,是易子差的左右手,站在首座兩旁的是白龍、墨虎,他們除了是易子差的貼身護衛外,也是得力助手。
眾人已經看過信,臉色都不太好。
「少主,這一定是範離的詭計,他知道自己明著無法勝過少主,就暗地來這一招,卑鄙無恥!」墨虎性子烈,率先發難。
「墨虎,這信上沒提到任何與範家堡有關的字眼,你如何判定是他呢?」武煌好奇問道。
「放眼整個武林,也只有範離不服少主的領導,月底就要舉行盟主擂台賽了,少主是他最大的對手,在這節骨眼上卻出了這種事,不是他搞鬼又會是誰?他不笨,當然下會留下自己的名號,但我肯定幕後指使者就是他。」墨虎說得振振有詞。
「我也和墨虎一樣的想法,但是沒有證據,無法揪出陰謀者。」白龍開口。
「所以我才說範離卑鄙,他跟本不配做少主的師弟。」墨虎不屑冷哼。
「墨虎。」坐在首座的易子差淡淡的丟出警告。
墨虎低下頭,不敢再多話。
「少主,你可有應對之策?」文隆看向易子差詢問。
送來的信是封邀請函,請易子差兩日內到百里之外的臨風閣一見,對方唯恐無名之人請不動易子差大駕,已先邀請岳琳當座上嘉賓,若不準時赴約,只怕會怠慢了武功世家未來主母,所以要易子差務必撥空前往。
字里行間雖然滿是客氣,不過威脅語氣卻是顯然易見,擺明了以未婚妻之命脅迫就範。
「武煌,去探探臨風閣的情形。文隆,派人到岳山莊調查岳小姐的下落,一天之內我要回報。」易子差平靜的吩咐,他不畏挑釁,但也不會血氣方剛沖動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