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雰有些好奇,以口型問了老管家,「什麼人?」
老管家尚未給出回應,亭子里已經有人說話了,「這是你家姑娘?」
正捏著棋子思忖的風轍聞言回頭,就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不由得面上掛笑,「正是小女,雰兒,過來給先生見禮。」
風雰走進亭子,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好,「先生好。」
坐在風轍對面的男子約四、五十歲,雖然身材有些微發福,但眉眼長得還算不錯,想必年輕時是個俊秀的男子。
風雰的目光在他身後的兩個侍從身上多停留了一下,他們給她的感覺有些怪,似乎隨時在警惕著什麼似的。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風雰一遍,笑著對風轍道︰「你家的姑娘不錯。」
風轍捏棋子的手微緊,面上不動聲色地道︰「這是在人前,私下性子頗有些頑劣呢。」
「已經除服了吧?」
風轍被這突然的話題問得微怔了一下,「前幾日剛除。」想到妻子的亡故,他心中頓時有些酸楚,如今只有他們父女相依為命了。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繼續下棋。
風轍的心中卻忐忑起來,果然不應該在京中多做停留。
他不過是想著女兒守孝三年沒出過家門,趁著今天出來踏踏青,父女兩個再扶著亡妻的靈柩歸鄉,誰知會踫到眼前這位大老爺,拜托可千萬不要節外生枝啊。
風雰安靜地站在父親身旁,目光落在棋盤上,看著棋局的走向她心中慢慢產生出疑惑。
這局棋,父親早就可以贏了的,怎麼走到現在非但不贏,反而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輸子?
她忍不住又悄悄地掃了那名中年男人一眼,看來這個人的身分一定很特別!
「老爺,七少爺過來了。」
听到亭外傳來一個略帶尖細的嗓音,風雰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
中年男子正準備落下手中的棋子,听到這句話,動作一頓,笑著說︰「他倒是來得巧。」
「老爺?」外面那名白面無須的瘦高老者輕聲詢問。
「讓他進來。」
不遠處,一名錦衣男子很快便走了過來,在那老者做出「請」手勢後,踏入了涼亭。「兒子給父親請安。」
中年男子笑著點點頭,「還不給先生請安。」
龍安恪听吩咐照辦,朝著風轍規矩地行了一個弟子禮,「給先生請安。」
風轍忙道︰「不敢。」
一旁的風雰見狀,眉心一跳,頓時這兩人的身分已經猜了個大概。
中年男子又將目光投向風雰,而後看了兒子一眼,對著風轍笑道︰「這兩個孩子看著倒是滿般配的。」
風轍心里一驚,只覺滿嘴都是苦澀,強撐著道︰「令公子如此俊秀的人物豈是小女高攀得起的,您太抬舉她了。」
龍安恪的目光落到了風雰身上,美麗娉婷的一名少女,整個人便如一株淡然安靜的百合,清清淡淡的。
「高攀嗎?」中年男子話音拖長,漫不經心地掃了兒子一眼。
龍安恪微微一笑,溫煦地道︰「是先生太謙虛了。」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兒子身上停了一下就轉開了,看向一直垂眸不語的人,「風姑娘覺得小兒如何?」
被突然點名的風雰微驚,只得抬眼看了那錦衣男子一眼。
他一身寶藍色的錦衣,腰束錦帶,鼻梁挺直,雙目炯炯有神,眉形英挺,是個極俊的少年,且似乎與不久之前她在河邊看到的人有些相似……
不期然她的目光與對方的視線相撞,風雰馬上收回視線,再次垂眸,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令公子自然是極好的。」
中年男子不由得朗笑出聲,「如此便好。」
風雰心中便有些著急。
風轍乾笑道︰「公子人品貴重,當配淑女,微臣不日便要攜小女歸鄉,只怕到時候小人是喝不到公子的喜酒了。」
龍安恪看了他一眼,跟著又看了風雰一眼。
中年男子聞言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你仍舊要回鄉啊。」
「落葉歸根是內人與微臣的心願。」
「算了,沒心思下了,便到這里吧。」說著,那中年男子站起身,朝亭外走去。
風轍也急忙跟著站起,恭恭敬敬地送他出去。
第1章(2)
龍安恪目送父親離開,回首看了風氏父女一眼,唇線輕勾,笑道︰「不知先生幾時離京?我也好去相送。」
「不敢有勞公子。」
「先生毋須如此拘謹,您到底曾教過我幾年,師生之禮不可廢。」
風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這話。
龍安恪不等他回答,又看向風雰道︰「說來風姑娘也是我的師妹呢,不知師妹如何稱呼?」
風轍手心里的汗都出來了。
風雰越發小心的回答,「不敢當師妹之稱。」
龍安恪笑了笑,「今日出來的時間很久了,我就先告辭了,先生不必相送。」說完,他便領著自己的幾個隨從離開了。
一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風轍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風雰扶住案親,不抱希望的問道︰「爹,你有教過別的學生嗎?」
風轍搖頭,「為父教過的學生只有那家。」
她抿了抿唇,又道︰「那怎麼會扯到我身上來?」
他苦笑一聲,「大概是病急亂投醫吧。」冀王年過弱冠,卻遲遲沒有成親的打算,皇上這是急了呢。
「爹,咱們還是提早離京吧。」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風轍用力點頭,「今天回去就收拾行裝。」
清晨的陽光明亮而溫和,這是個簡單又帶著些微涼意的三月清晨。
在這還算不錯的天氣里卻不能睡懶覺,反而要進行繁瑣的打包行李事宜,讓風雰有些不開心。
「小姐,您就不要不開心了,我們已經打包得差不多了。」小丙一邊快手快腳地給手里的大包袱打結,一邊安慰道。
風雰將箱籠闔上,嘆了口氣,「早知道這麼趕,在爹遣散多余家僕的時候我就應該攔著的。」
小丙馬上道︰「可是老爺已經告老還鄉,若不遣散多余的家僕,錢財上就會有麻煩啊。」
「小丙,有時候不要隨便把實話說出來。」這真的很打擊人的。
小丙受教的點點頭,「奴婢知道了。」
風雰開始裝另一只箱籠,無奈地道︰「爹當太傅多年,卻依舊過得清貧如水,每每想來我都覺得難過。」
小丙點頭,夫人在世時,因身體不好,家中的事早早就全交付到了小姐手中,這些年下來她都看在眼里,小姐管家真的很辛苦。
「對了,小姐,這幢宅子要賣嗎?」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這樣一幢宅子賣了未免有些可惜,若是日後家中有人再入京,不知要花多少錢才能再買下這樣一處宅子呢。」
「那就不賣了?」
「咱們走後就放租吧,如此也不浪費。」
小丙應了聲,又覺得不對,忍不住看著自家小姐,很是狐疑地問道︰「小姐,您說的日後家中有人再入京,說的是誰啊?」小姐是老爺和夫人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掌上明珠,並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風雰一臉正經地道︰「我以後總要嫁人的。」
小丙點頭。
她臉色不變地繼續道︰「女子嫁人總是要生兒育女的。」
小丙繼續點頭。
風雰卻不再繼續往下說。
小丙本要問,突然福至心靈,一臉敬仰地看著自家小姐,由衷地說道︰「小姐,您真是思慮周詳。」
「多謝夸獎。」風雰對贊美向來來者不拒。
小丙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姐這樣的性子最好不過了,相處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小姐,咱們這邊收拾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哥哥他們那邊如何了呢?如果手腳夠快的話,下午就應該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