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大娘上前拉著外甥女的手贊美,「詩雨,你真美,你早該好好打扮打扮,別辜負了你天生麗質。」
「姨媽,我還帶孝在身,怎麼有心思裝扮自己,再說我面對的人除了依芳外就是姨媽您了,也不用打扮。」常詩雨語氣平淡,美麗又如何?如果紅顏注定一生坎坷,那她寧願百張平凡的臉,無風無浪的走完人生。
別大娘疼愛的拍拍外甥女的手背,沒再多說什麼,詩雨的心情還需要時間來平復。
在後院中只有一輛馬車在等著,其他的姑娘都先走了,桂大娘不想讓別人誤會詩雨的身分,所以挑了輛最樸素的馬車,走在最後面,和姑娘們的車隊隔開。
常詩雨坐在馬車里,透過馬車上的紗簾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情形,街旁酒樓飯館的旗幟飛揚,還有許多各式不同的商店,賣吃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路上人來人往,非常熱鬧,寬廣的路中許多馬車交錯奔馳而過,看得出這是個很大的城市,非常繁華。
別大娘在一旁向外甥女介紹,「詩雨,這條東大街是高陽城里最熱鬧的街道,能在這條街上開店的非大財主辦不到,你看到那家鴻林布行了嗎?布行里的布料又多又美,在各個大縣郡有分行呢;還有掛著吳記銀樓招牌的金飾店,首飾項鏈的樣子可多著,改天姨媽選一套送給你;而剛剛經過的越家酒坊,里面賣的酒連當今皇上都愛喝,老老板現在在宮里為皇上釀酒,這店是他的兒子在看著,他也學到了祖傳的釀酒法,釀出來的酒不輸給他爹呢……」
常詩雨听著姨媽的解說,眼楮一一瀏覽著外面的街景,只是外面再熱鬧有趣,她心中卻沒有特別的感受,或許她的心已像一潭死水了,無法再起波瀾。
常詩雨才這麼想,卻讓她看到了一棟宏偉的建築,紅瓦灰牆,門口有兩只虎虎生風的石獅,大門前站著四個威武的守衛,偌大的門匾上龍飛鳳舞的題著「天龍鏢局」四個大字,她直愣愣的瞪著那四個字,直到馬車走遠看不到了,她還收不回目光。
別大娘原本說得興高采烈,但看到天龍鏢局時,話也頓住了,糟了,她怎忘了走這條路會鋞過天龍鏢局呢,她早該想到要避開的,為了怕引起詩雨的傷痛,她並沒有告訴詩雨天龍鏢局也到高陽城開支局了,現在她卻大意的讓詩雨親眼看到,她實在太粗心了,桂大娘擔心的看著外甥女的反應。
常詩雨捉著欄桿的手用力的指節泛白,紅唇抿得好緊,雪白的臉上雙眸含恨,神情驚愕。
見外甥女的驚駭模樣,桂大娘急聲安撫,「詩雨,你要冷靜,別激動,天龍鏢局一個月前在城里開了支局,姨媽怕說了會影響你的情緒,所以才暪著沒告訴你,你也知道天龍鏢局家大業大,不管到哪兒都有可能踫上支局,實在很難避得開,詩雨,你就當作沒看到吧,別去理會它。」
常詩雨轉過身在馬車里坐好,表情冷寒似冰,不言不語,眼光垂下盯著地板看,用冷漠來掩蓋心中的狂風暴雨。
「小姐,桂大娘說得對,你該將所有關于天龍鏢局和巫家的事都忘了,別為這些事痛苦,不值得的,小姐,你別傷心了!」依芳也坐近小姐身旁勸著。
常詩雨抬起眼看著姨媽和依芳,勉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姨媽,依芳,我只是有些驚愕罷了,沒事的,你們放心吧!」她不能被擊倒,再恨再痛都必須忍下,絕不能倒下。
別大娘滿臉懊惱,直責怪自己不小心,本來她是善意要詩雨出門走走散心,如今反成了傷害,以後詩雨一定更不願意出門了。
馬車過了十里坡來到玉天寺前,三人下了馬車。
「姨媽,依芳,你們去上香吧,我想四處走走,一個人靜靜。」常詩雨對姨媽和丫鬟表示。
「小姐,奴婢陪你!」依芳忙說。
常詩雨搖搖頭,「我不想人陪,我走走一會兒就回來了,別擔心我!」說完便往寺後走去。
依芳想跟上,被桂大娘拉住,「算了,讓她去吧,再大的打擊她都經歷過了,我相信詩雨能撐過去。」
「小姐好不容易有心情出門,偏偏看到了天龍鏢局,那巫家少公子將小姐害得那麼慘,卻過得這麼風光得意,相較之下,小姐不是人可憐了嗎?」依芳好為小姐抱不平。
別大娘只能嘆氣,和依芳走向大殿,她決定多求求菩薩保佑詩雨,保佑她的一切苦難都過去了,會有平順的未來。
☆☆☆
常詩雨走向寺後的院子,她加快步履半走半跑,最後她索性用跑的,使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她拼命的往前跑,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明白地想跑到無人的地方,永遠躲起來
她喘著氣,腳步凌亂,跑過玉天寺的後院,隨意再找條路,她沒目的地向前奔跑,像是後面有豺狼虎豹在追她般,跑到筋疲力竭都不願意歇下腳步,她直往前沖。
驀然,她煞住了身子,踉蹌的停了下來。
前面沒路了,她已跑到一處斷崖前,只要再上前幾步,她就會摔入萬丈深淵里,常詩雨撫著胸大口喘氣,胸口似要爆開般難受,可是這些身上的疼比不過她心中的痛,她伸手模著干淨的臉頰,她竟沒有哭,她以為自己會哭的,像以前一樣,在人前裝成堅強又冷靜,卻在人後躲起來痛哭,因為除了哭之外,她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但這回她沒哭,對這個沒有天理的世界,流再多的眼淚都是白費的。
原來她常家的敗亡對天龍鏢局一點影響也沒有,巫家人一樣威風神氣的活著,而且比以前更加強大。
在今天之前,她對這個世界還有一絲絲的希望,期待自己所受到的冤屈仍有昭雪的一天,常家能得回以往的聲譽,如今她心死了,不管在什麼地方,委屈受苦的還是她,洋洋得意的卻永遠是巫恪豪,姨媽說得對,她爭不過巫家,她注定是失敗的一方,連上天都幫巫家了,她還有什麼話說?今天上山是要來求神保佑的,面對這情形,她求再多也沒用了。
常詩雨抬頭看著天,陽光那般燦爛,她的心卻沉在黑暗的地獄中,低頭看著前面的斷崖,不由自主舉起腳,緩緩的、一步步的走向懸崖,她來到崖邊,低頭便能看到腳下的絕壁深不見底,她的一只腳已經懸在半空中,只要她身子往前傾,就能擺月兌一切的苦楚了,她要這麼做嗎?
就在這時,一聲男人的暴喝︰「危險!」伴著迅速如風般的動作,一雙有力的臂膀摟住了她的柳腰,將她拉離了斷崖。
常詩雨腦袋撞在結實如銅牆鐵壁般的胸膛上,讓她昏眩了下,再張開眼時便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正關心的盯著她。
「姑娘,你還好嗎?」巫恪豪問著懷中絕麗的佳人,不知道她怎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荒郊野外,還那麼危險的單腳立在懸崖上,只要她踉蹌了下鐵定會掉下斷崖,若不是自己搶救得快,她真要沒命了!難道是這個貌美如仙的女子想自殺?巫恪豪腦中立刻閃過另一個想法,讓他皺眉的睜大眼看著她。
常詩雨望著眼前俊挺的臉孔,他強烈的男子氣息令她神智迷惑了下,回神後發現自己還在他懷中,她連忙掙月兌著,「我沒事了,請放開我!」
心中的正義感讓他不能見死不救,巫恪豪開出了條件,「只要姑娘答應不再有輕生的念頭,在下就放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