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在等他?」
她沒有回應。
「我了解……那種全然的信任,卻被欺騙的打擊……」忘塵嘆道。「我也騙了你……」
舞沐衣的目光,終于凝聚在他身上。
「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卻沒有告訴你……」
舞沐衣狠狠一顫。
「他……是個人才。」這是他對御蘭芳自始至終不變的評價。
一道火光在她眼中燃起,舞沐衣渾身狂顫,她終于啟口,字字悲憤。
「從一開始,你就明白他的目的不單純,你的若即若離……讓我陷于你和他之間的矛盾,你希望我改變他,引他入正途嗎?」
忘塵無言,默然。
「你從來不顧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嗎?」
忘塵不語。他不是不顧,而是……不知所措……
「他是魔門陣的人啊……」舞沐衣目光凌厲,卻盛滿心碎的淚。
「他原是西域皇族,國毀家亡,是魔弦皇救了他,他對魔弦皇有虧欠之情,再造生命之恩,他不得不效忠于魔弦皇。」忘塵嘆道。
「那又如何?」舞沐衣激動地哭喊。「就算今天我改變了他,我會好過嗎?從一開始你們都在演戲,只有我像傻瓜一樣陷入這個騙局,我跟他在一起改變得了他是魔門陣的人的事實嗎?」
「沒有人在演戲,他對你用情至深無庸置疑。」
「你真偉大。」舞沐衣心痛欲裂,淚如雨下。
她要听的不是這個,他心里從來不在乎她嗎?還是他真的只是利用她來挽救一名誤入邪道的人才?她氣急敗壞的吼道︰「既然如此,你何苦耗盡心力除滅魔門陣,我真的有那麼大的影響力?那我跟他在一起就能讓整個魔門陣改邪歸正了吧?是不是這樣呢?你是不是要我選擇他呢?偉大的忘塵公子,你的使命已了,我呢?我這就听命于你,去引導那個誤入歧途的人才!」
舞沐衣憤而起身轉身要跑,舞沐裳追了過來,大喊了聲︰「姐姐!」」大哥!」寒焰驚喊,躍身至撫胸嘔血的忘塵身後,凝氣于掌心,立刻貼上他的背脊輸送真氣。
舞沐衣回頭一愣,她沒想到他已到傷重命危的地步,他居然……他向來都掩飾的過分完好。
「姐姐,你的心真的跟石頭一樣硬嗎?忘塵為了救你,命都快丟了,你還不救他?!」舞沐裳急得大叫。
救她?舞沐衣渾身狂顫,難道……他是跟著她進入魔門陣的……
他們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幾乎要絞碎了她的心腸。他望著她的眼神明明有情,那情深心疼明明那樣濃烈激狂,為何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不願表示,還要掩飾,還要這般折磨得她瀕臨崩潰……
第八章
魔弦皇的死,對他而言,應是一種解月兌吧!
御蘭芳並沒有上皇尊弦樓,他對忘塵的話不需要有任何懷疑,他佇立在殘毀的瓦磚上,望著一片破壞殆盡的荒園。這樣痛苦的經歷、一次就足以讓他的生命蒙灰了,為何又再次讓他目睹這殘酷?更可悲的是,又是他獨活……
情何以堪……
他淺淺一笑。是他命定帶來國滅家亡的厄運嗎?皇室滅亡之時,他已無求生之意,是魔弦皇使他死里重生,如今連魔門陣都成了塵灰,他又有何盼?
若有,只有舞沐衣。與她廝守一生,遠離是非。但江湖人可敬亦可悲的命運啊!魔皇之仇他怎能不報?于私,他也必須除去忘塵,才能完全擁有舞沐衣。
餅去,魔門陣的身份是他與舞沐衣之間的障礙,如今魔門陣已毀,他和她之間只剩忘塵這個絆腳石。
衣衣,你可知你已是支持我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公子……」忠心的劍僮望著主人黯然神傷,好不忍心。
御蘭芳的眼神極柔,柔得似要將朝陽化為暖暖的春光,只是那光采閃爍的太蕭瑟,灰暗的烏雲緩緩布上天空,像漫天揮不去的塵埃,悲慟著遍地殘骸……
「蘭心園……應該還在……」御蘭芳輕聲道「你到溫室去,把所有的白蘭全摘下來……」
「公子?」劍僮微怔。
罕見的名貴白色蘭花是御蘭芳親手種棺的,每當他要殺人,便差劍僮摘下一朵,做為致上哀悼之意的生命回禮。如今,他卻要他把所有的白花全摘下,他不明其意。
「他們四個人,摘四朵就夠了。」
在劍僮心中,他的主人是劍術無敵的,要他去摘花,他相信他一定是要殺了他們。
御蘭芳卻只是微微笑著。
「一朵都不要留……全都摘來。」他緩緩閉目調氣,幾乎可以想見那漫天白花像雪花般飄零。
在西域,他從來沒有見過雪景,他清晰的記得第一次在中原的寒冬中,驚見漫漫雪片,美極了,所以他開始尋找稀有的白色蘭花來種植。
嬌貴的蘭花,只配得上嬌貴的人……
「去吧!」他緩緩睜開眼,柔聲對劍僮說。
不知怎的,劍僮眼眶紅了。
鮑子的笑容太淒美,美得令他心驚膽戰,仿佛是對生命最後的巡禮,他萬分不安。
「摘下所有的花,到山崖上去……」
「是!」劍僮含淚領命而去。
御蘭芳收回笑容。他的命……他交給舞沐衣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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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你們都不要插手。」忘塵對寒焰說。他的目光移向不知處的遠方,山頭蒙上了烏雲,掩去了初現的朝陽,這樣的天象,真是使人憂郁。
「但是我們絕不離開。」寒焰堅決回道。
無所謂了,忘塵已經看見那道翩翩身影走到。他輕聲回道︰「千萬,別插手。」
「是……」
他明白,這是君子之爭,不容他人干涉。那瞬間寒焰似乎明了,忘塵最大的敵人不是魔弦皇,而是懷著一分相惜之心卻必須兵戎相向的御蘭芳。
風起,雲涌,塵飛,日黯,御蘭芳已來到他身後。
「這是我們第三次交手了。」忘塵依然望天,淡淡地道。
御蘭芳走到他身旁,臨高望下那片殘毀之地。
「這一次我不會留情。」
忘塵笑意更深。「你的意思是,上次你是故意敗給我?」
「江湖上無人知曉忘塵公子的實力到底高深到什麼地步,是我技不如人。」
忘塵終于看向他。他眉宇間的愁瑟,比滿天烏雲更加黯淡。
「你受了不輕的傷。」
御蘭芳也別過頭看他,淡淡一笑回道︰「你不也身負重傷?」
「公平。」
「是公平。」
忘塵卻一嘆,撫著多情劍,抹去劍身上的血跡。
「非打不可嗎?」
「你知不知道你身受重傷,又失去戰斗力,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御蘭芳望著他說。
忘塵柔柔笑道︰「我的心願已了。」
「若真了,你不會在此等我。」
忘塵望著他的眼神閃過一道犀利的光采。御蘭芳續道︰「我們兩人,只有一人可以得到衣衣。」
就是因為如此,不管是誰禮讓誰,就是看不起誰。
而他們對彼此都懷著一份敬仰與尊重,不管倒下的會是誰,沒有人是輸家!
舞沐裳緊張地扯著寒焰的袖子。
「他們在干嘛?竟然還有閑情逸致聊天?」
寒焰望著前方惺惺相惜的兩人,他明白那是男人之間的情義。他嘆道︰「大哥向來不會看錯人。」
舞沐裳皺眉了。她就是不懂他們在爭什麼。別過頭看向身旁的舞沐衣,她的神情落寞,干涸的眼眸似又要蒙上淚水,舞沐裳從沒有看過她這麼激動的情緒,更沒見過她會有這麼多眼淚。忍不住去握她的手。,
「姐姐……」她似乎可以明白,那兩個男人,無論是誰生誰亡,對姐姐來說都是椎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