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個舒服的澡之後,方靜山找她到飯店的茶餐廳祭五髒廟。
她其實不餓,但因為媽媽在她出門前曾不只一次警告她,不準餓著她的寶貝洋女圭女圭外孫,所以她最終還是跟上司來到茶餐廳。
入座後,方靜山一口氣便點了近十道菜。
「老總,你是有多餓?」她驚訝的看著桌上滿滿的菜問。
模模自己圓滾滾的肚皮,方靜山笑說︰「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嘛!」
毛真妍听了,忍不住笑出來。
「來來來,動筷子吧。」方靜山催促著,自己先夾了一顆燒賣往嘴里塞。
毛真妍夾了一塊蘿卜糕放進自己的盤子里,分成三等份,細嚼慢咽的吃下。
她非常幸運,這個孩子沒讓她有太大的不適,懷孕至今,除了初期的害喜,她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若不是做產檢時看見他在她肚子里慢慢長大,她還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正吃著,方靜山突然往旁邊一瞄,被一對不知是夫妻還是情侶的男女吸引住目光。
男的頎長挺拔,穿著一身剪裁合宜的西裝,五官立體端正,粗獷又不失英俊;挽著他手的則是一位身著紅色合身洋裝,有著一頭金發的高美女。
兩人就像是發光體一般,當他們一走進來,便吸引住許多人的視線。
「真妍,你看……」他低聲地開口,並以眼神示意她往那對男女看去。
她轉頭看去,臉上笑容頓時一僵。
老天爺,禰在開我玩笑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世界上哪來這麼巧的事情呢?她最愛卻最不希望再見面的男人,此刻居然又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上海也不小,怎麼他哪里不去,偏偏出現在同一家飯店的茶餐廳?
不行,我絕對不要見到他!
如此想著,她立刻將臉一別,閃躲著。
看見她這奇怪的反應,方靜山一愣,「真妍,你在干麼?」
「沒、沒什麼……」
她知道自己的反應很奇怪,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向毫不知情的上司解釋。
「怎麼?是認識的?」方靜山雖然沒有心細如發,但也不是個沒神經的人。
「不,怎、怎麼可能。」她尷尬的乾笑著。
「那你干麼……」
「打攪了。」突然,他們的桌旁出現一個人。
方靜山轉頭一看,竟是那位身材挺拔的外國型男,而站在他後方的則是那位紅衣金發美女。
方靜山驚訝的來回看著兩人。而當他看著那位外國型男時,卻發現他的目光投注在神情緊張的毛真妍身上。
「毛毛,你好嗎?」
杰瑞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里看見他朝思暮想,卻已嫁作人婦的前妻。
看來,還真要感謝席薇亞。
當她真的跑到上海來找他時,他還有點困擾和為難,但若不是她,他也不會在這兒巧遇四個月不見的毛毛。
听他以中文發音叫毛真妍「毛毛」,方靜山更詫異了。
他們果然是認識的,但他不懂,為何真妍要躲著這位外國型男?
于是,他狐疑的看著因為被發現而尷尬至極的下屬。
「真妍,這位是……」他忍不住低聲詢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面對了。
「他是杰瑞.摩羅爾。」回答著的同時,她瞄到前夫身後的金發美女。
摩羅爾太太。這個念頭立刻鑽進她的腦海里。
一听眼前的外國型男便是摩羅爾珠寶的少東,就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方靜山,也差點從位子上跳起來。
「摩羅爾先生,真是幸會。」方靜山站了起來,伸出他大大的、肉肉的手。
杰瑞回應他一記微笑,以及一個誠意十足的握手力道。
「你客氣了,請問……」
「我是 Sam 方。」他自報姓名。
「原來是燦寶珠寶的總經理,真是失禮。」知道這個跟前妻同席吃飯的男人,不是馬克.貝伍,杰瑞莫名地有點高興。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男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名叫馬克.貝伍的人。
她跟頂頭上司同赴上海,看來是為了公事。
「摩羅爾先生真是好眼力,居然一下子就看見真妍。」
「要在人海中發現她並不難,因為她總是閃閃發亮。」他說話的同時,兩只綠眸深深的鎖定她。
毛真妍羞惱的瞪了他一眼。
察覺到兩人之間有著看不見的火花,方靜山揚了揚眉,但他並不確定那是為什麼。
「這位是摩羅爾太太嗎?」他禮貌的詢問。
「喔不,她是一位老朋友。」
他才說完,席薇亞已經上前,「兩位好,我是席薇亞.勃利。」
「你好。」看見金發美女,方靜山顯得好開心。
知道金發美女姓勃利,而不是摩羅爾,毛真妍第一時間的感覺是欣喜,但很快地喜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慍怒。
除了摩羅爾太太,他到底還有多少女人?美國、加拿大、義大利、英國、法國、上海……他是不是每個地方都有一處藏嬌的金屋?
「方先生,我非常羨慕你,」杰瑞忽然把話題繞到她身上,「你有一個非常棒的助手,我在佛羅倫斯還差點被她打敗了。」
方靜山微微皺眉,「是嗎?」
「Heart of Firenze」這個品牌從頭到尾都是摩羅爾珠寶的囊中之物,怎麼他卻說差點被真妍打敗?
他隱隱覺得杰瑞.摩羅爾指的不是「Heart of Firenze」。
發生什麼事了?在佛羅倫斯時,真妍跟摩羅爾珠寶的少東之間難道不只有代理權的競爭?真妍從義大利回來之後,很多人都覺得她有點怪怪的,可沒有人能說得出她怪在哪里,她的改變跟杰瑞.摩羅爾有關系嗎?
「摩羅爾先生,如果可以的話,請別影響我們用餐,好嗎?」毛真妍只想立刻打發他走,即使她表現得極不禮貌。
听到她這麼說,方靜山嚇了一跳。
真妍是個強勢的人,但絕不失禮,可她對待杰瑞.摩羅爾的態度卻像是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罷才見到他時,她甚至一度假裝不認識,並將臉轉開。
喔,這事情真是越來越可疑了。
並沒有因為她的失禮而生氣,杰瑞面帶微笑,保持著風度。
「看來我不太受歡迎呢。」自我解嘲完,他又再次與方靜山握手致意,「不打擾兩位用餐了,兩位在上海要是有什麼需要,請盡避來公司找我。」
「謝謝你,摩羅爾先生。」
「叫我杰瑞吧。」他表示。
「好的,杰瑞,非常謝謝你的友好和熱情。」方靜山笑道。
他欣賞眼前的這個家伙。
大方又有紳士風度、氣質優雅卻不讓人覺得難以靠近,相反的,他十分平易近人,許多白種人都給人一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但他沒有。
「兩位請慢用。」說完,杰瑞便與席薇亞離開,並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走往他們的位子。
就在他們落坐的同時,毛真妍站了起來。
「老總,我、我想先回房了。」不給上司留她或是問她的機會,她抓著流蘇包便離開茶餐廳。
看著她逃也似的離去,方靜山暗自決定要把事情弄個清楚。
不是因為他愛查探員工的隱私,而是放心不下他視如妹妹的得力助手。
毛真妍第二天一早便向頂頭上司告假,說她身體不適,想立刻回台灣。
方靜山並沒有強留她,更沒有多問一句,因為他隱隱感覺得到她的失常,全是因為杰瑞.摩羅爾。
于是,毛真妍離開之後,他便出發前往摩羅爾珠寶位在上海的分公司——東方之心。
東方之心的辦公大樓是一棟租界時期的老洋房,外觀還保有當年的樣貌,但內部卻非常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