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如意 第16頁

只要為了百姓好,誰來做都成,難道人死光了還能高喊吾皇萬歲萬萬歲嗎?沒仗打的將軍只有等死的分。

「不只事多,還挺棘手,通州知府跑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像在閑話家常,眼底卻是冷意森森。

「跑了?」

「他還涉入私鹽一案。」

「你找到杜大人了?」唯有杜晦之手上的名冊才能確定誰涉入其中。

私鹽買賣比貪瀆重更罪,前者誅三族,後者只死一人,若是輕判則奪官流放,罪不至死。

「嗯!」不容易呀,他差點跑斷兩條腿。

「他沒事吧?謹夏就只剩他爹了。」父子團聚她終于也能安心些,主僕倆千里迢迢尋人總不好落空。

「不好。」對他而言糟糕透頂。

「怎麼了?」哪里不好?

「他被人救起,失去部分記憶,名冊是有,縫在他的腰帶里,但一堆證據他忘記藏在哪邊了,還有救他的是女子,他說要帶她回京。」司徒飄花撇嘴。

當他是杜府家僕嗎?說帶人就帶人。

「什麼?帶名女子回京?」

呵呵,這算什麼,帶個女人回去給謹夏當後媽嗎?這堂堂巡撫大人的作法還真令人詬病。

就算是失憶時下的決定,如今既然已經知道真實身分,怎麼也該試圖想出兩全其美之法,只顧著堅持要把人帶回京,真是自私又給人找麻煩。

「他說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司徒飄花冷哼,也就把人撿回去,供他吃住罷了,跟客棧沒兩樣,給銀子就算報恩了,矯情什麼。

「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我看是早有私情,暗通款曲了,不要臉的狗男女……」什麼巡撫大人,去守城門吧!

「如意。」他沉聲道。

孫如意不快的瞪著眼前人。「不許替他帶人,要報恩是他自己的事,有本事自個兒想辦法,想當惜花者,呸!」

瞧她一臉憤慨,司徒飄花好笑在心頭,悄悄握住她的手。「我不做這種事,我只心儀你一人,你不讓做的事我絕對不做,天地可表,日月可監,司徒飄花永不負孫如意。」

「我若是死了呢?」女人最在意的一件事。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陪你一起赴死。」

孫如意只是隨口一問,並非真的要他生死相隨,但他義無反顧的堅決倒讓她心口一柔,汩汩流暖,「我不求生同時,死同槨,若有一天你身邊有了別人,不要留我,我們析產別居,老死不相見。」

這世間對女人很嚴苛,她不會說和離,獨自離開,佔著名分還是能做自己的事,同時又不用受夫家、娘家的拘束,自得其樂,眼不見為淨心自寧。她不想去恨曾經愛過的人,他不過是不愛了而已。

司徒飄花一听,居然一把將人抱住,「娘子,為夫這廂有禮了。」

「你……你這是在干什麼,快放開我……你這個瘋子……」沒瘋也無救了,腦子進水了。

見到孫如意被個車夫無禮,溫家老老少少怒氣沖沖的挽起袖子,連小佷子也拿起吃剩的半顆饅頭砸人。

小胖墩覺得好玩也想在後頭跟著,青蟬連忙抱住他。

「不放……哎!誰砸我……」

「把我小姑姑放了——」小小溫家佷子氣勢洶洶,挺起小胸脯喊話,讓身後的大人看得好笑又欣慰。

「我是……」司徒飄花正想解釋,可沒人給他機會。

「我不管你是誰,把手從我表妹身上移開!」溫大少爺冷著臉,只想把這其貌不揚的車夫大卸八塊。

他很感謝表妹的提醒,若不是她,溫家人早就不在了。

司徒飄花生性反骨,人家不要他做的事偏要做,一臉嘻笑的將身前人兒整個抱入懷中,「外祖父、外祖母,各位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姊表妹們,我抱我家親親娘子你們別眼紅,來日去了京城,我包山包海陪吃陪玩。」

什麼鬼呀!誰跟他有關系,胡叫一通,不知所謂!溫家人被他的厚臉皮驚得目瞪口呆,反而不曉得該說什麼。

「誰是你娘子,別胡說!」孫如意急得快跳腳了,面色嫣紅,又羞又惱,杏目圓睜似在瞪人,又似嬌嗔。

「都生同時,死同槨了,還不是我娘子。」他振振有詞。

生同時,死同槨……溫家人的目光齊齊射向孫如意。她急忙辯解,「听話要听全,我說了『不求』!」

所有人的視線又轉向司徒飄花。

「那析產別居又怎麼說?若不是我娘子就不用別居了。」他得意的翹唇,坐實兩人的關系。

「你挑我語病……」可惡,他太奸詐了。

「如意,這是怎麼回事?」溫大老爺聲音宏亮的問。

「這……呃……那個……」她略帶心虛的低下頭,像作賊被人逮到似的,「他……他是恩國公府的五公子。」

「什麼!」眾人大驚失色。

「司徒飄花見過各位,我和如意兩情相悅,情投意合,一等回京就上孫府提親,以後都是一家人。」他拱手作揖。

眾人一陣無語。

忽地,適才出頭的小佷子嫌棄的一指,「你太丑了,配不上我如花似玉的小姑姑。」

溫家人一听,一致贊同的點頭。

「真傷心呀!以貌取人。」他佯裝難過。

「司徒飄花——」孫如意不許他欺負人。

「沒事、沒事,哥哥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千年難得一遇的美男子,天上謫仙下凡來。」他邊說邊撕下人皮面具,一張風華絕代的豐神玉顏令人屏息。

「啊!真好看!」小表妹月兌口而出,一開口自個兒也臉紅了,連忙用手捂面,覺得難為情。

司徒飄花不以為意的牽著認定的未婚妻小手走向溫老爺子。「老爺子,我對如意的心意千金不換,不過當務之急是通州城的情況,你們想過如何回去嗎?」

溫老爺子看了幾個兒子,眉頭一擰。「朝廷會派人過來嗎?」

「會,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他老實說了,同時也透露通州百姓艱難處境,除了自救別無他法。「首先等水退了之後要清淤,一邊清一邊將尸體放入義莊,要盡可能一起收埋,以免尸體擱置太久腐爛,惹來疫情。」

「人手呢?」溫大老爺舉手發問。

「人手……」他看向溫大老爺,「以糧食換工。」

第十章  打碎太子的妄念(1)

溫家有糧食,畢竟曾經窮過,知曉糧食的重要性,故而養成積糧防饑的習慣,每年會以新米換舊米,淘換下來的米糧還是好的,做為救濟用,廣施善粥,而想到可能會發大水,他們便提前將糧食藏到了高處。

所謂狡兔三窟,溫家一共有五處糧倉,但因事態緊急只轉移了一處,本想著開糧倉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些,誰知都發霉了,根本無法食用。

不知該說萬幸還是不幸,這一次通州水患死了不少人,除了逃至天涼寺的百姓,大多都沒了,一倉的糧食正好夠活下來的人用一個月,若是省幾一些還能多拖幾日。

還能動的人不分男女齊心協力清理,一個月足矣,等城里清理完也能住人了,部分屋垮牆倒的人可先借住已無主家的空屋,上山有獵物野菜,河里有魚蝦,湊口著也能等到朝廷的賑災施糧,先度過眼前的困境再說。

孫如意帶著弟弟離開時,對外的道路已經通了,身上有銀子的和一些大戶人家不是舉家去投靠在外的親友,便是去遠一點的地方買糧食,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和什物。

其實這一次水患不只是通州城遭難,鄰近七、八座縣城也受災不輕,亦有死傷,只是沒通州城這麼嚴重,不只河流潰堤還遇土石沖刷,半座山的泥沙、石頭都沖進城中,百姓毫無余力阻擋,只能眼睜睜沒頂。

杜晦之的失憶在孫如意的金針探穴診治下大有好轉,也記起了不少事,包括他如何被追殺,又怎麼被救,冒著生命危險取得的證據又藏在哪里,听聞妻子的死他哭得涕泗交流,但還是決定將救命恩人帶回京城。

如孫如意所料,兩人在朝夕相處下早已暗生情愫,杜晦之割舍不下那以采藥為生的小藥娘,不過記憶恢復後,為了展現對正妻的敬重,暫不納妾先守妻孝一年,以後的事等出孝再說。

「你要干什麼?」孫如意伸手一阻,不讓某人如入無人之地般不請自來。

從通州離開,邊走邊玩回京城時已是涼爽的秋天,秋高氣爽,鴻雁歸家,坐在大馬車上的姊弟也歡天喜地看著車窗外熱鬧的集市,人來人往好不繁華。

鏢師們在回京時已經離去,在經歷通州水患後他們非常想家,想念家中的父母和妻兒,一入京就飛奔而去,差點天人永隔的驚慌讓他們更珍惜與家人相聚的時光。

恩國公府的護衛也回去了,他們是借的,當然得還,可他們的主子卻不肯走,像附骨疽似的始終跟在人家小姐身後,說是形影不離一點也不為過,怎麼趕都趕不走。

「保護你。」大言不慚的司徒飄花抱起小胖墩,拋高拋低的逗得他哈哈大笑。

私鹽的事告一段落,巡撫大人找到了,棄官潛逃的通州知府也被逮捕歸案,和私鹽有關的鹽商、鹽販子被皇家暗衛給一鍋端了,全在大理寺泡茶,刑部協助調查。

听說這一次被抄家的人數可不少,鹽商富,鹽商富,販鹽的利潤真的很高,先前抄的三家財產足足是皇朝兩年加起來的稅賦,都比國庫還富有了,後頭還有幾家等著抄,這一筆入帳,皇上至少有五年不用擔心戶部再喊沒銀子了。

這一切都是司徒飄花的功勞,他找人、救人、找證據,引蛇出洞再捉人,連藏在老鼠洞里的小金珠他都能挖出來,被鹽商養肥的碩鼠官員也能讓他們把吃進去的吐出來。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到家了。」他肯定有鬼,那副笑臉有些過了,讓人感到心里毛毛的。

「如意妹妹別急著過河拆橋,好歹讓我拜會一下世叔,我把他女兒平安送回,沒掉一根頭發。」他出了全力,也該有個獎賞,他這人也好打發,打包送個女兒給他就好。

孫如意眼露防備的擋在他面前。「誰是你世叔,他又不認識你,沒事早點回去花天酒地。」

「多見見就熟了,我們的事也該談談。」

不能拖,拖久了會出事,而他絕不容許萬一。

「我們什麼事,別胡亂攀扯。」

她才十四歲,他到底看中她什麼,非得緊迫盯人,讓她多養養不成嗎?就算沒有波濤洶涌,最少山峰疊翠,別差人太多。

「好妹妹,你想賴帳?」他身子一斜,湊到她身邊輕聲調笑。

「還……還不到時候,不準鬧我。」她推了他一下。

司徒飄花假意受重傷,差點把小胖墩掉地下,小胖墩不但不怕,還大叫著要他再來一次。

「我覺得時機正好,遲則生變。」他笑中帶著深意,語氣多了讓人面上一凝的寒冽。

「喲!這是干什麼,出去一趟就沒規矩了,不把孫府的家教當一回事,沒羞沒臊地跟個男人在人來人往的堂屋里拉拉扯扯。」田氏一來就看到這場面,不屑地諷刺道。這賤人就是用這張妖精般的臉迷惑人,把所有男人迷得暈頭轉向!

「二嬸,我回來了。」孫如意冷淡的回話。

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三分,人若不要臉想踩人,她就撕下那張臉讓人沒臉。

「不敢當你一聲二嬸,要出府居然沒知會一聲,說走就走,你眼中還有我的存在嗎?」要不是這丫頭,她的如玉怎麼會淪為笑柄。

「二嬸,你吃錯藥了嗎,怎麼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孫如意挑眉。

想到女兒如今的處境,田氏臉色一沉。「你不要以為能繼續稱心如意,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整日和男人勾勾搭搭,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貨色,也就手段了得罷了。」

她盡其所能的往佷女身上潑污水,自己女兒名聲都毀了,也不能讓這賤人好過。

「二嬸,我自認沒有做過任何不對的事,可我一回府你便加以羞辱護罵,你身為長輩卻沒點做長輩的樣子,實在令人不齒。」她只是不想爹娘難做人,而非膽小怕事,若是田氏再不知收斂,她也會把爪子磨利。

「難道我說錯了嗎?看看你,好歹是個雲英未嫁的大家閨秀,卻和浪蕩不羈的紈褲子弟走得那麼近,你是不是跟他鬼混去了,才樂不思蜀的忘了回家?」田氏用鄙夷的神情睨視兩人。

「我不……」她不是貪玩,而是回通州拜壽。正在辯解的孫如意被輕輕拉開,懷里多了一重物。

「姊姊!」小胖墩露出整齊的八顆牙齒。

「真重。」她再兩年肯定抱不動。

「不重。」他蹶起嘴。

「誰說的。」那人一定在騙他。

「花哥哥。」他又笑眯了眼。

小胖墩口中的「花哥哥」司徒飄花往田氏面前一站,氣勢凌人的由上而下睨人,鼻孔還重重一哼氣,一看就是仗勢欺人的調調兒,管你是老人、女人,惹惱了他就開揍。

「紈褲子弟又怎麼了,我吃了你家的米,還是偷了你家的雞,或是你穿了金縷衣想讓本公子瞧瞧?啊呸!本公子的眼光很挑的,看不上你這頭……像豬的丑婦。」他又連呸三口,看到髒東西要把晦氣呸掉。

「你……放肆!我可是……」看到司徒飄花嘲諷的眼神,田氏話堵在口中說不出來。

「想說自己是東宮太子的丈母娘?你好大的臉呀!」太子妃的娘家都不敢這般張狂,他這丑婦哪里來的底氣。

田氏面皮漲紅,覺得被輕慢了。「我本來就是……」

司徒飄花大笑。「小小奉儀的娘也敢自稱是太子的岳母,以為進了東宮便鳳棲梧桐了?依尋常人家來說你女兒連小妾都不是,只是個通房,是太子妻妾中最低階的,太子身邊隨便一個女人都能使喚她。」

還真當進了東宮便能水漲船高,跟著沾光,這婦人的見識淺薄得令人發噱。

「誰……誰說我家如玉只是奉儀,她可得寵了,太子走到哪都帶著她,還時常陪她回娘家省親。」她下顎一抬,好不得意,有個貴人女兒她還怕誰,凡事有太子撐腰。

「省親?」司徒飄花目光一冷。

「前兩天才回來過,如玉本想和她大姊敘敘舊,誰知道這死丫頭一出去就像丟了……唔!你……你放……我不能喘氣,你敢……我……我是太子的……」他怎麼敢掐她脖子,她是太子的丈母娘,他不能這麼做。

「別髒了你的手。」縴縴小手往司徒飄花手臂上搭放,背地里辦差殺人可以,孫如意可不希望他明面背上人命官司。

他邪魅一笑,那笑容教人心里發寒。「玩玩唄!看她怕不怕死。你這張臭嘴給本公子閉緊些,如意妹妹是我罩的,你敢造口業說她一句不是,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說完就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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