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世杰笑著挑眉看了蘇立欣一眼--這女人還真是標準的面惡心善一族。職員主動加班幫公司做事,他怎麼會不知情呢?她當真以為他會開除雅麗嗎?
季世杰狀若無事地一手拿起椅子上的羊毛及膝外套,一手拎著卡片,晃啊晃地晃到汪雅麗身邊。
「雅麗妹妹,妳別學立欣板著一張臉嘛,妳要知道妳的陽光笑容可是我上班的最大動力啊!」他拿起原子筆在雅麗的本子上畫了個亂丑一把的笑臉。「我賭一千塊--賭溫妮一見到我的卡片與鮮花,就會感動得答應我晚上的邀約。妳賭什麼?」
汪雅麗忍著笑,卻仍然不敢抬頭。
蘇立欣接收到季世杰的求救目光,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還是擔下了熱絡氣氛的擔子。
「我賭一千二,溫妮小姐一見到卡片與鮮花,可能只會丟下一句‘你的字寫得還不錯嘛’。」蘇立欣說道。
「那……我跟立欣姊賭一樣。」汪雅麗馬上接話道。
其它兩名職員立刻同聲附和道。
「你們還真是不給我面子。這回我鐵定會通殺,把你們的錢全都賺進口袋的。」季世杰咳聲嘆氣一番,把外套往肩上一甩,帥氣地走出大門。「我走了,不用太想我。」
汪雅麗一見到老板離開,她立刻挨到蘇立欣身邊。
「立欣姊,老板剛才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汪雅麗不安地小聲地問道。
「妳剛出社會,察言觀色的能力還要再努力。」蘇立欣喝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道。「季世杰其實不是一個太容易討好的老板,在他底下做事,可以輕松,但又不能太輕松;可以認真工作,但又不能死板到不知如何響應他的笑話,這是我這兩年來的工作心得。」
「可他看起來也不是很認真啊。」汪雅麗咕噥抱怨著,年輕的臉上寫著不滿。
「他是老板,可以隨心所欲,我們領人薪水,就要認分一點。」蘇立欣說。
「我當初來的時候,也以為老板是那種只會花錢的二世祖,後來才發現,‘季氏’公司還真是他一手創立出來的。他根本不像他外表所表現的吊兒郎當,他根本是個工作狂。」業務小李補充道。
「老板他是工作狂!」汪雅麗的口氣驚駭地像是季世杰是女扮男裝一樣。「他怎麼可能是工作狂」
「他把公司設在住宅的一、二樓,只因為他半夜兩點還會從樓上住宅跑到公司來接傳真、查資料,然後一工作起來便是沒日沒夜地,五、六點才睡覺是家常便飯。」蘇立欣輕描淡寫地說道,只希望雅麗能多少有些警惕,不要以為這里是個可以混吃混喝的地方。
「老天爺,原來他每天十一點才到公司上班的原因,不是因為夜夜笙歌啊。」汪雅麗必須扶著自己的下巴,才有法子讓自己的嘴巴合起來。
「事實上,咱們老板有幾任女朋友,就是因為受不了他這種工作狂的個性,才和他分手的。」小李接著說道。
「妳之前進來的兩名新人,就是因為誤判情勢而被請出門的,妳今天真是該謝謝立欣。」會計陳姊說。
「謝謝立欣姊。」汪雅麗立刻起身一鞠躬。
「妳很努力,所以我才幫妳的。」蘇立欣拍拍她的肩,因為雅麗的沒有心機而喜歡她。「最近工作不好找,這里福利不錯、職員相處融洽,又可以學到東西,如果有心想長留于此,就要多用點心。」
「我會的。」汪雅麗頻頻點頭,立刻拿起一份出貨文件,想盡快讓自己熟悉里頭的條文。
蘇立欣微笑地點點頭,從檔案櫃里拿出幾份報價單,準備寫信問候一下那些尚未回復的買家。
「立欣啊,妳生日又快到了,老板會不會又要帶妳去配眼鏡,當成生日禮物?」陳姊翻著日歷在開支票時,順口笑著問道。
「立欣姊,老板記得妳的生日啊?」汪雅麗忍不住分心問道。
蘇立欣一挑眉,忍不住出口揶揄了他一句︰「大家都知道,那家伙對于記憶女人的生日有特異功能。」
大伙兒聞言,全都露出會心一笑。
「可是我覺得老板真的很喜歡妳。」汪雅麗認真地說著。
老板和立欣姊的組合,根本就是愛情小說的男女主角模式嘛。呃,雖然立欣姊是有點不像那種美美的女乃油型女主角啦。
「女人如果相信他的話,那就活該要落得傷心難過的下場了。」蘇立欣嘴里說著話,手里找資料的動作可沒停下來。
「可是老板對妳真的滿不一樣的,妳看他老是三天兩頭地找妳抬杠,一副只要妳答應,他願意馬上簽結婚證書的樣子。」小李也補充了一句。
「會叫的狗不會咬人。」蘇立欣的縴縴十指開始在鍵盤上飛舞,發出答答的聲音。
「立欣姊,妳真的不喜歡老板這種類型的男人嗎?」汪雅麗可愛的圓圓臉,失望地問道。
「他的能力是還不錯,也還滿認真的,可是我沒法子接受一個對于穿著打扮比我還注重的男人;他的貌美如花,讓我沒安全感!」
蘇立欣停下來喝了口茶,這才發現所有人竟都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話。
她難得俏皮地扮了個鬼臉,順手拿起檔案夾在雅麗頭上輕敲了下。「去工作吧,妳待會兒再把美國‘WORK’那家公司的訂單流程說一次給我听,學會了這個客戶的處理方式,妳就沒什麼訂單會看不懂了。我非得要季世杰提前把妳任用為正式員工不可!」
「可是,妳和老板--」汪雅麗還想再說。
「別胡思亂想了,我和他,是百分之百不可能的!」蘇立欣嚴肅地說道。
蘇立欣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她搭上公車,一如往常地在離她家尚有一站距離的站牌下了車。
沒有立刻踏上回家的路,她走進一座干淨的社區公園,徑自走到洗手間里。
她站在洗手台前,摘掉只有一百度的大眼鏡,從隨身大袋子里拿出一瓶卸妝洗面女乃,俯身清理著自己一臉的彩妝。
隨著臉上愈益干淨清爽的觸感,她忍不住愉快地嘆了口氣。
水珠潑灑在她的臉龐上,褐色的油彩緩緩地從她的臉上滑落,不一會兒便還原了她與生俱來的白皙玉膚。
蘇立欣抬起頭,用面紙拭淨了臉上的水珠,滿意地看著鏡子里自己一張水淨白滑的臉龐。
舒服、舒服、舒服啊!
天知道她這種崇尚自然的人,居然兩個月要用掉一瓶褐色粉底,真是苦不堪言啊。
包駭人的是,這種濃妝艷抹的日子,居然也持續了兩年。
要是媽媽知道她每天都化妝成一張褐色黑臉去上班,不知道會不會氣到口吐白沫。媽媽一向希望她能憑著她這身不算太差的皮相,嫁入豪門當個少女乃女乃的。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平凡如她想嫁入豪門,不要先偷雞不成倒蝕把米就不錯了。
媽媽這輩子從沒上過一天班,完全不知民間疾苦。媽媽只知道叫她打扮得光鮮亮麗去上班,卻完全不知職場上的女性若是太過嬌媚,實在很容易被人以容貌定位為花瓶;更甚者,還有高得嚇人的機率會遇上性騷擾。
想她在兩年前,也就是她還穿著窄裙,用她的美女本色在貿易公司上班時。她每天不但要忍受已婚上司的包養暗示,還要千方百計逃避客戶想利用她的美色來談生意。
某次,在一次洽公之中,她的飲料遭客戶下藥,當時頭昏腦脹的她幸運地靠著防狼噴霧劑而驚險逃出。那天之後,她決定再也不要過那種心驚膽跳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