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考慮到自己一人的薪水是否夠負擔媽媽、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費,她也沒有想到媽媽的干預可能會毀了孩子的一生,她更沒有想到的--
她會和季世杰談戀愛!
仔細一想,她當初貿然作出單身育子的決定,是不是有泰半的原因也是為了和媽媽賭氣?
都快三十歲了,還在學青少年叛逆嗎?她苦笑著,打了個冷顫,用雙臂擁緊了自己。
也許是因為她從不曾叛逆過吧……
媽媽和爸爸離婚後,總是每日每日耳提面命地告訴她,媽媽為她付出了多少青春、媽媽又是多麼辛勞,勞苦功高,所以她一定要孝順、一定要听話。
所以,盡避日子再難受,她都咬著牙關忍過來了,從沒有過一句怨言。
自己唯一反抗的,是終身大事的不肯妥協。
自己唯一反抗的,是她對自己外表的丑化。
她想,她害怕婚姻,更害怕自己變成第二個媽媽。
結果呢?這樣陽奉陰違的日子,讓她得到了什麼?
她既取悅不了媽媽,她也過不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像一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人,終生監禁在不快樂之中。
都已經是有身孕的人了,還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她是怎麼搞的?
胸月復之間涌上一股空虛,她鼻尖隨即一酸。
自己在哭嗎?蘇立欣伸手模著臉上的濕意,水珠卻開始持續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原來,是在下雨啊?
她仰頭,讓無數的毛毛細雨落在她的臉頰上。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已經沒有力氣支持著她繼續下去。
拖著疲累的身軀,她走進一個社區小鮑園,及腰長發已然半濕,狼狽地貼在她的臉頰上、披在她微濕的上衣肩頭。
她茫然地四處亂看著,目光正巧與一個媽媽對上。
那位媽媽飛快地別過眼,抱著小女兒匆匆離開了公園。
她看起來一定像個瘋子吧!蘇立欣的唇邊揚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好冷!她打了個冷顫,在公園里找了張長椅子坐下來。她抱著自己的雙膝,把自己卷曲成一團,以抵擋雨愈下愈大的寒意。
「立欣--」
「立欣--」
恍惚之間,她听到有人在呼喚她,但她沒有出聲應答。
她閉上眼,恍若這樣就可以躲避一切。
當季世杰發現她時,她縮在長椅的角落,側臉斜倚在膝蓋上,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膝蓋上。
他凝望著她的側臉,這才突然驚覺到他曾經看過她--及腰的長發、優雅的輪廓、高雅的五官--
「我那天在馬路上一見鐘情的女人是妳,妳知道嗎?」他站到她面前,乍然出聲問道。
她驀然睜開眼,眼睫上的雨滴陡地滑入她的眼楮里。
她痛得縮了子,揉著眼楮。
「我……知道……」她的牙齒打著顫,雙唇泛著青白色。「你……太常一見鐘情,那實在不太值錢……」她還努力想扯出一個笑容,卻因為太冷而無法成形。
「妳這樣會生病。」季世杰緊擁住她的身子,自己卻因此而猛打了好幾個寒顫--她冷得像在冰水里泡了一天一夜!
「沒關系。」她悶哼一聲,頸子軟弱地靠在他的肩上。
「沒關系個頭!」他詛咒了一聲,半抱半摟地將她扶起。「妳現在是有身孕的人,要比平常更照顧自己才對。」
「你用不著同情我,我會自己負責的。」這話說得心虛,腳步也是一陣踉蹌。
「小心。」季世杰提心吊膽地接住她差點摔倒的身子,干脆彎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蘇立欣沒有反抗,因為他的懷抱溫暖得讓人舍不得離開。她將頭靠在他的胸前,像個孩子一樣地倚偎在他的心跳上。
微風細雨中,他用他的身子替她遮蔽了大部分的寒意,不讓她感覺到一點難受。
「我想孩子的爸爸,一定是個溫柔而強壯的人,對不對?」他突如其來這樣問道,眼里閃著幽光。
蘇立欣心虛地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嗯。」她選擇了最模稜兩可的答案。
「妳這麼固執的人,當初會願意讓他和妳在一起,而且沒有采取防護措施,一定是妳對他情有獨鐘,對不對?」怪了,他明明記得那天他戴了啊。
蘇立欣偷看季世杰一眼,並不確定他現在的說話態度是認真的,還是純粹在諷刺她。
「他有做防護措施,只是那個防護措施由我提供,我帶去的都用針戳破了。」她蒼白的臉頰飛上淡淡的血色,手指頭局促不安地互絞著。
季世杰聞言,身子一僵,飛快地在心中感謝老天爺一百次!
幸好他以前的女人們都沒想到用這一招,否則他光是養孩子就養到破產了。
「不過,那個男人還是很了不起喔!現在不孕率那麼高,妳還懷孕了,就代表這個男人的精子活動力旺盛。」他神態輕松地像在討論別人的事情一樣。
「你干嘛一直在幫別的男人說話?」她懷疑地抬頭看他--他很不對勁喔,吃醋也不是這種吃法,他听起來對那個男人很感興趣耶……
「因為幫別人就是幫自己啊。」季世杰鎖住她的視線,揶揄地一挑眉。
「我不懂你的意思。」蘇立欣心慌意亂地別開眼。
季世杰看著她,挑眉問道︰「妳覺得BABY會像妳還是像我?」
蘇立欣心一驚,眼眸驚訝到無法閉上。
他的唇邊漾著頑皮的笑意,眼里盡是一片坦蕩蕩的溫柔!
「你……」她的聲音梗在喉頭。
「我生日的那天晚上,我的禮物--是妳,對嗎?妳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對嗎?」他簡單地說道,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更牢了。「至于我怎麼知道的,我們回去再說。」
「你……」她困難地從喉嚨發出聲音來。
「妳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我就是孩子的父親呢?妳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什麼啊?」季世杰停下腳步,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我不想……你為了孩子而對我負責……」一股哽咽的難受充塞在她的喉間,她的手指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傻瓜,我最想負責的人是妳,妳還不懂嗎?」他的唇印上她的額間。
她閉上眼,听到自己頻頻深呼吸的聲音。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想哭,但卻流不出眼淚。
「妳看起來好緊張、好可憐喔。」季世杰用下顎揉著她的發絲,愛憐地說道︰
「妳每次一緊張就深呼吸,每一次深呼吸時就會抿緊唇,把唇瓣都抿得通紅,看得人血脈僨張--」
她即刻睜大了眼,瞪他。「我才沒有。」
「妳有。但是,這個問題可以留待我們回家再談。」他輕咬了下她的鼻子,笑容滿面地說道︰「我年老體衰,沒法子一直抱著妳。」
「我可以自己走。」她踢著雙腿,想下來。
「讓我寵一下妳吧,辛苦忍耐了這麼多年,妳應該被寵的。」季世杰說完,小跑步了起來,還邊跑邊吹著口哨。
她听見他氣息粗喘的聲音,可也听見他歡樂的口啃聲吹散在空中,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生氣?
她已經習慣了媽媽對大小事的怒氣,因此,他的寬厚反倒讓她更放不下心。他會不會是假裝若無其事,而將所有的怒氣一次爆發呢?
小心翼翼地昂頭偷看他,發現他真的一派很自得其樂的模樣,她慢慢地也就放下心了。
「我……我媽還在你家嗎?」她小聲問道。
「對,我告訴她妳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她應該不會再……」季世杰喘著氣,在公園出口處把她放了下來,卻依然將她摟在自己懷里。「我待會兒就打電話回去請陳姊她們先送妳媽回家,我明天會親自到妳家拜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