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他做事向來按部就班,有幾分把握都很清楚,所以歡喜的程度自然就降低不少;況且早上的不愉快還沈甸甸地壓在胸口,他開心不起來。
「是沒錯,但是……一定有什麼事在困擾著你對不對?」注視他抑郁的神情,柏冠綸研判道。
裴莫奇抿著唇,沈默不語。
喬璽兒哭泣的臉至今仍在腦中盤旋不散,教他掛念不已,甚至連拿下了大筆訂單應該和伙伴擊掌歡呼、大肆慶祝,都提不起勁。
「你今天從進公司就擺臭臉擺到現在了,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因為看重這次會議,所以覺得緊張而變得嚴肅,哪知道都成功談定了,你還是這種臉?!到底是怎麼了?」柏冠綸斜睨著他。
或許裴莫奇習慣以冷酷的模樣對待外人,但他們倆並肩作戰多年,他自認兩人有革命情感,要稱為換帖兄弟也不為過,相處時自然不需要那些武裝,所以很少見到好友這麼反常。
「唉!因為璽兒。」煩憂鎖在眉間,裴莫奇道出原因。
柏冠綸微訝地眉峰一挑。「從來沒見過你因為女人而影響到公事上的情緒。」
這無疑是破天荒第一遭了!
他從前交的女友都是可有可無,被萬嘉慶拐跑了也不見他有什麼大反應,這會兒卻因喬璽兒而全然不同了。
「璽兒是老婆,跟一般女人不能相提並論。」裴莫奇正色說明,足見喬璽兒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凡。
呵,听這口吻,他們之間進展得很不錯哦!柏冠綸微笑揚唇。
「看來,你倒要感謝萬董事長替你安排了這樁聯姻。」他促狹調侃,明白裴莫奇與萬家的恩怨情仇。
裴莫奇不置可否地嗤笑了聲。
「別忘了,要不是璽兒特別要求,新郎怎麼會輪得到我?」他終究是外人,這種攸關重大利益的任務,當然都是以自己人為首選了,只不過喬璽兒出人意表的要求讓他們跌破了眼鏡,同時也打錯了算盤。
正如他們所想的,他裴莫奇是養子、是外人,長年忍受那些冷嘲熱諷、惡意批評、嚴苛對待,怎麼可能還會傻得無怨無尤、犧牲奉獻?
所以他們想以這樁聯姻來鞏固萬代在商場上的勢力就大錯特錯了,因為他將在近期離開萬代。
柏冠綸笑了笑,沒否決他的說法。
「願意跟我說說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嗎?」朋友的功能之一就是分擔心事。
裴莫奇睇了他一眼。
也好,以往自己不在乎,根本不用顧慮女方的心情,現在在乎了,卻反而不會處理這種情況,就看看他有什麼建議吧。
「我們早上吵架,她抱怨我天天加班,硬是要我今天回去吃晚餐。」他重重地吐了口氣,心情很煩躁。「你也知道,今天這麼重要,我根本沒辦法。」
她難得要求,他卻做不到,其實心里是感到相當愧疚的。
「就這樣?!」柏冠綸瞠目問,不敢相信這麼簡單的問題會讓他困擾一整天,看來他是真的在戀愛--因為變笨了。
「不然還要怎樣?」他反問。
吵架還不夠嚴重嗎?他們從結婚以來一直都是相親相愛的,听柏冠綸的口氣像是覺得他們小題大作似的!
「那你現在還在這里做什麼?」
「收拾東西啊!」裴莫奇蹙眉睨他,這麼明顯的動作居然看不出來?
「不是啦!」柏冠綸受不了的翻白眼。「我的意思是你不快回家,還在這里做什麼?」
他撇嘴道︰「現在都十點多了,早就過了晚餐時間。」回家也沒有用了!
「噢,拜托,過了晚餐還有宵夜啊!她的重點不是晚餐不晚餐,而是希望你陪陪她!」他真想剖開他腦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裝滿了石頭?
裴莫奇抬眸望向他,頓時如夢初醒。
看他明白了,柏冠綸好心開解。「女人是需要哄的,她會那樣,說不定就是要引起你的注意、跟你撒嬌,畢竟你是真的冷落了人家。」
壁綸說的沒錯,重點不是晚餐,他只要趕回去,安慰她、賠不是,讓她知道不久後就能有更多時間相處,她應該就會釋懷接受的。
「那這里你替我收拾吧!」裴莫奇急匆匆地拿起汽車鑰匙。
「行了,我知道。」他笑笑地接下收拾工作,很能體恤好友的處境。「我看這兩天要飛美國簽約,也干脆由我替你去吧!」
人家小夫妻要好好培養感情,沒有時間;而他孤家寡人的,沒有牽掛,能擔待就擔待了。
「謝了。」裴莫奇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
「甭謝,等你正式回來坐鎮,記得給我放一個月大假就行了。」柏冠綸乘機要求。
「你確定你放得下工作,我就OK。」他答得爽快。
要說他是工作狂,柏冠綸可一點也不輸他啊!否則他們怎麼會如此合作無間呢?
兩人極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好了,我先趕回去了。」裴莫奇不再浪費時間,邁開大步離去,急著盡快見到心中掛念的人兒。
柏冠綸望著他歸心似箭的背影,不禁揚起笑容。
喬璽兒的出現,讓以往冷酷淡漠的裴莫奇有了溫度,展現出他重情重義的真實面貌。
身為好友,他很高興看到他這樣的轉變。
喬璽兒的心情一整天都像在下雨,她食不下咽,一雙紅腫的眼楮空洞地盯著電視螢幕,渾然不知里頭演的是什麼?
她環抱著曲起的雙腿,動也不動的像被下了定身咒,連客廳里的燈都沒開。
裴莫奇趕回家,從外頭就看見整棟屋子烏漆抹黑,沒有往常的溫暖燈光相迎,一股強烈的失落襲上心頭。
他這才體悟到在喬璽兒還未走進他生命的日子里,那種空虛孤單的感覺有多難受。
一走進屋里,看見螢光幕閃動的冰冷銀光,他不禁心生納悶。
「璽兒?」試探的叫喚在偌大的屋內揚起。
突如其來的呼喚將喬璽兒從空茫的思緒中拉回,她本能地往聲音來源處望去,裴莫奇正好按亮了客廳的燈,她一時難以適應地皺眉瞇眼。
「在家怎麼不開燈呢?」他話才說完,就見到她腫得不象樣的雙眼,驚愕得快步走向她。「妳的眼楮怎麼腫成這樣?」
喬璽兒下意識避開他探來的手,悶悶的不說話。
她的排斥令他眉頭一緊,執意握住她的下巴,扳正她的臉,檢視她泛著血絲的眼楮。
「妳哭到現在?!」這是多此一問了,指尖同時已探觸到她臉頰上末干的淚痕,但他實在很錯愕,沒料到她會一直哭泣。
避不開,她索性直勾勾地凝著他,用那慘不忍睹的雙眼展開控訴。
他心疼地咬牙低咒。「該死!」
聞言,她愕然地瞠眼。
他又罵她?!
「我不是罵妳,我是罵我自己!」裴莫奇顯然是洞悉她的想法,不禁懊惱的解釋,又急急離開客廳。
喬璽兒不解地看著他忙進忙出,一會兒上樓,一會兒又去廚房,然後踅回她身邊。
「冰敷可以消腫。」原來他剛剛是去擰冰毛巾來給她。
「我自己來。」她欲接過手,他卻堅持要親自照料。
「妳躺下,我幫妳。」就讓他做點什麼,讓心里好過一些些吧!
抿了抿唇,反正她眼楮也真的是很不舒服,就不再抗拒地乖乖躺下,任他將毛巾敷在雙眼上。
可是這遲來的溫情卻勾出她累積了許久的委屈,鼻間不禁一酸,為了抑制淚意,她忍不住輕輕顫動。
知道她又要哭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大掌握住她的手。
「對不起,我不該吼妳的。」他低沈的嗓音中有著濃濃的懊悔。惹她哭泣,他心里難受的程度不下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