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躊躇使得恐懼登時蔓延成一張大綱,殲滅他所有耐性。
「到底怎麼了?!」他霍地大吼,緊攫住杳窗的手。「很嚴重嗎?妳們不要瞞我!」從凝重黯然的神情反應中,他敏銳地察覺到情況不妙。
他的吼聲震落了杳窗懸在眼中的淚珠,姚晶晶安撫地壓住他一邊的肩膀。
「阿侯,你冷靜點。你的腿骨裂了,剛才醫生已經幫你動過手術,會有一段時間不能走動,需要休養復健。」杳窗力持平靜地握緊他的手,簡扼地避開不樂觀的可能性。
「一段時間是多久?」听出這話太過含糊,宇文侯立即追問。
杳窗霍地一怔。果然,宇文侯提出的質疑和他們乍听這說詞的反應是一模一樣的。
「只要我們好好復健,很快就可以恢復的,而且大哥也是醫生啊!」她安慰他,另一方面也是說給自己听。
「會好嗎?」他冷睨著她們。
會好嗎?會嗎?
大家也很想知道確切的答案啊!可是連醫生都無法保證的話,要她如何回答他?杳窗為難地和姚晶晶交換目光,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答復。
被石膏固定的右腿傳來陣陣劇烈的痛楚,他的心一沈。
為何不回答?望向鮮少落淚的杳窗,此刻雙眼已哭到腫得像核桃,答案已了然于心。
沉重的氛圍難以遮掩,強烈的恐慌難以克制,宇文侯心亂如麻、思緒糾結,感到渾渾噩噩,像一下子陷入黑暗的深淵之中。
「我明白了。」他沮喪地別開臉。
「阿侯,醫生也沒說不會好,你不要失望,我會待在你身邊陪你的。」他的任何反應都揪緊了杳窗的心。
「叫牛哥來。」宇文侯不響應她的話,僅這麼交代,隨即閉上眼楮,薄唇抿成了一直線。
一陣寒顫,杳窗焦急于他異樣的態度,怯怯地喚。「阿侯……」
「去找牛哥,我現在想靜一靜。」他拒絕再多說,連眼楮也不再睜開。
他一副要自我封閉的模樣,教杳窗被有如潮汐般涌來的自責所淹沒,褪去她偽裝的堅強。
「我去吧!妳待在這兒。」姚晶晶看出杳窗幾欲崩潰的情緒,體貼地說道。
望著姚晶晶離去,再看向宇文侯那堅決不再理會任何人的冷淡反應,杳窗無可奈何的不再打擾他。
她明白,意外來得太突然,大家都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噩耗,尤其當事人所受的沖擊更是無法想象。
然而,她篤定地告訴自己,不論多麼困難,她一定會陪他度過這一段。
雙眼空洞地盯著天花板,鷙猛如獸般的沮喪陣陣涌上宇文侯心頭,啃噬著他驕傲的自尊。
稍早大哥帶著醫生來巡查過,也對他的狀況再次做了說明,看情況,要再像平常一樣步履穩健的走路,已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按健時間要多久?
不一定。
會不會完全復原?
不一定。
天殺的不一定!他恨透了這模稜兩可的說詞!
杳窗哭紅的眼楮、大哥憂慮的神情、阿淨緊蹙的眉心、牛哥垮下的嘴角……像跑馬燈般不斷在他腦海里盤旋。
他腿斷了,不能走了,日正當中的演藝事業怎麼辦?
他的人生就像一張完好的拼圖突然被打亂了,能否再拼湊出完整的圖案,誰也沒把握!
會不會一輩子就這麼跛著腿了?
這樣的他,還能給杳窗幸福嗎?
他抿緊唇,沈痛地閉上眼,任憑不安惶恐扭絞他的心……
兩天後的晚上,牛哥來探望宇文侯,身後還跟著兩名工作人員,全都提著大包小包,和一束束的鮮花。
「牛哥。」正好從浴室步出的杳窗先看見他。
「小嵐,他今天怎麼樣?」牛哥壓低了嗓音問道,從這個角度,可以覷見宇文侯。
杳窗顰眉搖頭,深深嘆息,一臉黯然地說︰「整天都不說話,除了有需要,不然他根本不理我。」
「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他還在適應,妳要多體諒、多擔待。」牛哥安撫地拍拍她。
「我明白,這是我應該做的。」語罷,杳窗指揮兩名工作人員把物品擱置在小客廳中。「東西放在這里就好。」
牛哥緩緩神情,盡量掩飾愁眉苦臉,走近病床。
「有什麼消息?」一見到牛哥那圓圓壯壯的身影,宇文侯劈頭就問。
「唱片公司今天開會決定,這張新專輯延後發行。」牛哥說著,一邊注視他臉上的神情,以判斷是否要接著說下去。
「嗯哼。還有呢?」宇文侯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有何想法。
以為他做好了心理建設,臉上神情波瀾不興,牛哥放心繼續翻著筆記本。
「內地的演唱會暫時取消。」
眼角抽搐。
「萬事可樂的廣告換人。」
牙根一咬。
「寶馬汽車的代言撤銷。」
拳頭緊握。
「好萊塢的新片換角。」
「他媽的夠了!」
一聲火山爆發般的怒喝幾乎震碎玻璃,除了宇文侯本人以外,所有人都呈現定格狀態。
人情冷暖,在此展露無遺。
宇文侯劇烈起伏的胸膛蘊含了無法宣泄的悲憤怒意,一雙火眼金楮宛如要焚燒那些毫無情義可言的勢利者。
「阿侯。」杳窗來到他身邊欲安撫他滔天的怒火,卻無從安慰起。
「不能怪他們,這圈子本來就是這麼現實,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你現在行動暫時不方便,所有事情卻得不斷進行著,不可能因你而停止……」牛哥試著理性地解說。
他也很嘔、也很不甘心啊!他的損失也是很大的!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不幸遇上了,除了無奈地面對接受,又能如何呢?
「不用跟我講道理!」宇文侯煩躁的拒听。
他說的他都明白,只是在這種時候,在他最脆弱無助的時候,這些事情傷人的程度是擴大了數倍,就好比在傷口上撒鹽一般。
「我們要不要也解約算了?」他睨向牛哥,冷冷地開口。
要傷,就傷個徹底,不要一次次地來折磨他。
牛哥一怔。
「老弟,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怎麼可能輕易就放棄你呢?」他力道堅定地搭住他的肩,一聲老弟,道盡無數情義。
宇文侯抿唇不語。牛哥待他如何,他是心知肚明。
「我相信這點小傷打不倒你的,只要休養、只要做好復健,將來還是一尾活龍,我牛哥拍胸脯保證,憑你的歌喉、演技,重新再出發時,絕對把你經營得比現在更紅!」
他和宇文侯的組合,是伯樂和千里馬的相遇,這之中衍生的情感,已超越經紀人與藝人的利益關系,像好友、像兄弟了。
「我不敢想。」他透露出真實的情緒。
「阿侯,你向來是最有自信的,不要妄自菲薄。」杳窗彎身握住他的手,對他消極的心態感到非常擔憂。
宇文侯沒有回應她的話,縮進自怨自艾的情緒里。
看他落寞的神情,牛哥悄然嘆息。「你看那些,都是人家送到公司來慰問你的。」他轉移話題,指向小客廳里的那些禮品。
宇文侯移動視線,瞥向佔滿客廳茶幾的物品。
這些鮮艷繽紛的禮品花束,和牛哥剛剛宣布的那些消息,相形之下,他只覺得諷刺得無以復加。
全是虛情假意吧?!
「拿走。」他收回目光,口氣肯定而冷酷。
牛哥朝工作人員使了使眼色,他們連忙把剛放好的東西再拎起。
「那種東西以後就不用再送來了,看要轉送還是要發給工作人員,怎麼處理都交給你決定。牛哥,我知道你很忙,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你也不用常來了。」宇文侯耐著性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