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兒抿唇笑看這一說到吃便眉飛色舞的小丫頭陶陶然地回味起絕妙美味,又寵又憐。
這樣嗜吃的人偏生煮出來的東西狗都不肯吃,真叫人想不通。
卿容容咋舌,像口中仍有那入口即化的糕點般吞了口口水,杏眼偷瞄向心情似乎不錯的小姐,試探著道︰「小姐有否听過‘苦純堂’呢?」
卿兒一呆,道︰「怎麼?誰會沒听過這個膽大包天到連法場都敢劫的組織呢。」
卿容容一反過去對這個行事詭異的組織的好奇和感興趣的態度,癟嘴道︰「那是因為那些犯人是被現在給關進牢里的前任巡查使大人給冤枉了的嘛。」
卿兒奇道︰「容容怎麼知道的?」
那「苦純堂」,行事實是大異于一般買賣人。偏它又是打開大門做生意的,承接的業務,小至替千金小姐尋找走失了的小貓小狽,或為富家公子偷取意中人的羅帕香巾,大至半年前將杭州府十八名死囚自刑場劫走,包羅萬象,千奇百怪。
卿容容皺起可愛的小鼻子,不屑地道︰「還不是莫離那小子吃飽沒事做,弄了這麼個勞什子找樂子。」
所以,她曾有過的對「苦純堂」幕後主持人什麼神秘莫測、英雄蓋世的幻想破滅,只剩下個頑劣的臭小子窮極無聊、專找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打發時間。
卿兒暗道那「苦純堂」的行事風格確實與不按牌理出牌的風大門主十分相符,邊向她心目中最頑劣的人物問話道︰「容容為什麼提到‘苦純堂’?」
她心想這定與喬璇有關,否則容容不會說到喬璇之後便問到此事。
似乎是什麼事都可拿來「商量」一下的「苦純堂」是否又接下了喬璇的生意了呢?
卿容容露出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奇怪表情,道︰「喬璇出黃金萬兩,求卿兒小姐回復自由之身。」
卿兒再好涵養,也不由失聲道︰「什麼?」
旋即暗想是否這男子終于決定要公開追求她,故先要她擺月兌「馮夫人」的身份,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無言以對。
不辨喜怒。
喬璇喬璇,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妾心古井水,微風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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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純堂」創辦兩年多來,敢小覷它的人除了以玩票性質創建了它來消遣的風莫離及他的親親小情人外,再找不到第三者。
先不說它身後的有力靠山正是目前聲名如日中天的「邪異門」,只看它竟連劫法場這樣的滔天大罪都擺得平,就可知其驚人實力。
當時負責此事的,正是代天巡狩的八府巡按棗喬璇。戴著孫悟空面具的青年出入戒備森嚴的驛館如入無人之境,先搬出如山鐵證說明前巡察使之歷歷罪行、及那十八死囚之冤情後,再輕描淡寫地開出連朝廷都無法拒絕的條件,將形同謀反的大罪改為「義務協助辦案」如此冠冕堂皇的行為。
同時,原本被「苦純堂」膽大妄為的此舉削得臉上無光的朝廷亦藉此下台,可以自我安慰說「‘苦純堂’既知自行投案認罪,可知並非目無法紀。」,亦免了絕對只是浪費時間的通緝棗身份不明、國籍不明、樣貌不明、只知是屬于「苦純堂」者。
如果文武百官知曉風莫離只是迫于被黎長老念到耳朵生繭,及想到如果今後「苦純堂」都要轉為地下活動、樂趣會減半這兩個理由而出面擺平此事,恐怕會齊齊吐血。
表面上朝廷佔足便宜,既平反冤獄、平息民怨,又得到「苦純堂」所資助的巨資興修水利,及由「苦純堂」為他們捉來的七名通緝已久的巨盜、了結幾宗懸案,聲威大振。
只有「邪異門」最會打算盤的韋放宗清楚地知道絕不吃虧的風莫離暗地里為「邪異門」撈到多少好處。
先不說興修的那幾條水路帶得沿岸上「邪異門」經營的酒樓茶肆客棧統統興旺發達,又或那七名巨盜或多或少都與「邪異門」有點新仇舊恨。單只是朝廷默認「劫法場」一事為「苦純堂」的「義務協助辦案」,就等于「苦純堂」拿到一塊官方的免死金牌,許多事情做起來都要方便得多。
且經由此事,求助于「苦純堂」的人更多過上官府告狀的,再奇怪的要求也有人提出,玩得風莫離不亦樂乎,差點要丟下「邪異門」門主的正職不理,專攻「苦純堂」堂主這個兼差了。
正因他廢寢忘食地泡在「苦純堂」的京城分部中查看各類要求,才能第一時間知會卿容容,有人提出「黃金萬兩,回復卿兒小姐自由之身」這樣的要求。
無論是由本人親自上門、或以信柬方式與「苦純堂」接洽,都規定了必須交付百分之十訂金並注明身份、姓名,經查實並且任務不傷天、害理棗呃,這個標準由風莫離自行決定棗後,再通知對方是否接下。
若接下,則對方再交百分四十的報酬做為活動經費;若拒絕,訂金沒收。故而「邪異門」的弟子從未有做了白工的抱怨。
亦因這一條規定,風莫離才知提出這一要求的正是前次劫法場事件的受益人之一,新任巡察使棗喬璇。
在此之前,亦有不少人高價求取卿兒小姐的貼身物件,諸如羅帕、荷包,甚至抹胸,裹肚,不過風莫離想到此類物件大半是他的親親容容親手繡制,且若他答應了這件事,卿容容知道後定會將他罵到臭頭,所以即使有人出到「千兩白銀,一方絲巾」的天價,亦被他回絕了。
他也看那個曾打過卿容容主意的臭男人不順眼很久了,喬璇此議,可謂正中下懷。
在他想來,最省時、省力、省事的方法當然是讓馮子健一命歸西,呼嗚哀哉了。
可惜剛剛利用此事順利轉移了卿兒的注意力,逃月兌成為卿家排名第二的才女的可怖命運,且被卿兒如此這般的指點了一番的卿容容縴縴玉指由東到西,雖面帶遺憾、卻是萬分堅決地否決了此案。
布下天香餌,坐釣東海鱉。
卿兒才女之名,豈是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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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容容自簾後偷窺著坐在前間的喬璇,饒是她因馮子健的反面表現而對所有文人官員的成見極深,亦不由暗暗稱贊。
他的長相,其實與乃姐極為酷肖,無比清秀俊雅,若非這分即使處于陌生環境且明知有人窺探卻依舊沉穩清冷的氣勢,幾乎要讓人錯認為一尊精致的白玉雕像,亦讓卿容容了解到他「蓮花玉郎」之稱的由來。
不過她絕不敢輕視這名與她那如同山獅子的情郎相較之下似乎弱不禁風的男子。
只因昨日當小姐讀完由風莫離送來的有關喬璇生平細事的資料之後,一改不將他放在眼里的輕忽態度,道︰「此人誠府之深、心智之高,世所罕見。」
以六年前那一科春試為例。當時喬璇若有意入試,不是沒有辦法讓喬閣老退場避嫌。但若他執意與他並稱「一時瑜亮」的衛清硯一較高下,一來易失和氣,二來便無法將這絕對出色的才子收歸他父親門下,成為喬閣老的門生。師生關系在此時非同小可,衛清硯此後無論如何,亦要給他老爹三分面子。
且,頭名狀元與第二名的榜眼,其待遇看似無甚不同,其實相距甚遠。兩全之法,莫過于他讓一步,讓出身清寒的衛清硯先行應考,無論如何,亦須承他這份惺惺相惜、不欲兩雄相爭之情。
再者,遲衛清硯三年入朝為官,既不會成為他的競爭者,讓皇帝有了什麼適合的空缺時必須于他二人中淘汰一人;三年後他升官的速度即使稍快,也不會使衛清硯心生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