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譜的內容,認真的討論,換了任何一個理智正常的人,都該感到暈眩。
紫堂曜是個正常人,他听見了,但就像是沒听見一樣。
「如果我沒記錯,此時此刻,我不該看見你們,你們也不該踫上我,你們誰能說說……為何我們會看見彼此呢?」他問,三兩句帶開了話題。
簡單幾句,兩主僕就被問住了。
墨紫就算拋開身分問題,也沒辦法給予合理的解釋,月靈官一樣不行……雖然隔著薄紗看不見表情,但仔細一點還能發現,那瘦小的身子因為這問題而縮了下。
「時間也不早了,現在回去正好可以趕上晚自習,就一起走吧!」紫堂曜的講法極其順口,而且是讓人無法拒絕的自然。
就像是套好似的,紫堂曜的侍衛在這時駕來一輛馬車,就停在他們的旁邊,讓他們兩主僕毫無選擇的餘地。
「你……」月靈官握拳,不想順從,但又沒有合理的解釋能拒絕他的安排。
「衛海。」朝侍衛喚了一聲,紫堂曜吩咐,」送李少爺回府。」
「不可以!」縴細的人兒上前一步,據理力爭,」他不只想調戲小泵娘們,還害他們受傷,為求公道,他得賠償戲班子的損失才行。」
「謝謝公子的美意,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小戲班子的班主連忙哈腰,賺錢雖然重要,但他們這種小老百姓更怕惹事呀!
「怎麼可以!」月靈官也知他是怕惹事,心頭更感氣惱……對李安武仗勢欺壓百姓的行為而惱怒,「你們四處賣藝,賺的也是辛苦錢,怎麼可以就這麼算了?」
「少爺,您不能動氣。」墨紫上前一步,以防萬一的先扶著他。
明明沒看見面紗下的表情,可是極其古怪,在這一刻里,紫堂曜就是知道,被遮掩住的面容,正露出什麼樣的倔強的模樣,一種讓他無法放任著不管,只能為之嘆息的逞強表情。
心中一嘆,紫堂曜沒說什麼,一個眼神示意,扶著李安武的衛海心領神會,從被打得看不清容貌的李安武身上解下飽飽的錢囊,直接丟給戲班主。
「這總成了吧?」在戲班主連聲道謝中,紫堂曜徵求反對者的意見。
「……」月靈官講不出話來,並非全然同意,但也沒能反駁。
「那麼,解藥。」指指地上無法動彈的人,紫堂曜要墨紫交出解藥。
「他們沒事。」因為已恢復成溫良恭謙的墨紫,只見墨紫老實答道︰」只是幾個時辰不能動彈而已,時間一到就會恢復。」
「那事情就這麼著。」紫堂曜主導起一切。」衛海,你送李少爺回府,記得代我把實情跟李大人交代一父代。」
「慢著!」直覺制止,月靈官總覺得心有不甘呀!「就這樣了?」
「李少爺受了今日的教訓,我想日後他行事必會小心,不再犯同樣的錯……我相信李少爺也同意我的話,是吧?」
被扁成豬頭三的人就算不識紫堂曜,現在有人助他月兌身,怎敢不點頭?
「那麼,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態度從容,語意客氣,但實則紫堂曜開這金口,就表示事情已成定案。
到此為止,就是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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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京城,通往太白山的官道上,有輛馬車噠噠的行進著。
那是很尋常的馬車,恰恰好是收了錢、接受委托,上山接月靈官跟墨紫進京玩的那一輛。
如今回程的路上,同樣的馬、同樣的車、同樣的車夫跟同樣的乘客,只是回程時多加了一位,可以說是不請自來,害回程時間提早的那一位。
車廂內異常的沉默,有人不開心,很不開、心。
教訓」午安你好」不成是一回事,真正讓他心煩的,是想到回去後,他虛報病假,實則夥同申報進京買藥的墨紫,兩人一塊兒偷跑出去玩的事將被揭穿……不用說,這麼一來絕對會影響到日後他的全盤計畫。
怎麼會這麼倒楣呢?
計畫多時,他也才第一次,真的只是初犯而已,還有好多好多的想法,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想去看看、見識見識,沒想到」假請假、真游玩」的事才第一次實行就被撞見,而且最不幸的,偏偏撞見的對象竟然是最難說服的紫堂曜。
不用說,只要回太學堂後,紫堂曜一揭穿他今日的行徑,日後……唉唉!扁光只是想像,月靈官就感煩悶。
那種被束縛、沒有自由的日子,他真是過怕了,沒想到好不容易離開了月蒼山,以為人在外地,好歹掙到一丁點的自由了,可最終他還是躲不了那種命運,還是得面對被束縛、無法動彈的感覺。
心頭苦悶,情緒愈來愈壞,而且轉化為真實,只手捂著心口,月靈官感到些些的悶痛,許久沒再犯過的疼痛。
遮陽的面帽在上車的同時便置在一邊,清俊秀雅的面容沒有了遮掩,那份蒼白明顯可見,甚至已滲出些許薄汗。
並不想驚動前座處幫車夫指路的墨紫,忍著痛,月靈官拿出隨身的藥瓶。
「不舒服?」閉目養神的紫堂曜發覺異樣。
實話說,雖然兩人在太學堂里少有交集,但隨著時日的過去,紫堂曜對這位文弱同學的印象確實是一再的修正當中。
當然,修正後的印象也稱不上有多好,但至少是有所改變。
還記得在最初之時,也就是不久之前,他對那瘦小的、彷佛養不大的身子,總以為是家里人溺愛過度,過分嬌生慣養所致。
但現在的話,特別是剛從皇上那邊出來,紫堂曜知道了些許的真相,並不夠多,但至少得知,那樣縴細瘦弱的身子骨並非缺乏鍛鏈所致,實在是因為打出娘胎所帶的病謗,先天上有所不足,以至於……
「喝點水。」意識到此,紫堂曜順手送上水袋,好讓他配藥吃,月靈官悶聲接過,順利的吞下了藥,捂著心口,靜靜等待那陣疼痛消失。
但紫堂曜就在身邊,那個破壞他玩興、讓他無法反駁、只得悶聲跟著回太學堂……而且日後更可能毀掉他全盤計畫的人就坐在身邊,看到那張成熟得跟大人一般的端正面容,他心頭那股功虧一簣的惱意怎麼也散不去,真是愈看愈心煩。
「你怎麼會在京里?」等反應過來,他話已出口,而且語氣懊惱萬分,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般。
「這問題我同樣好奇。」紫堂曜沒興趣交代自己的行蹤,四兩撥千斤,淡淡反問回去,」為什麼你會在京里?」
水汪汪的黑白大眼直勾勾的看著紫堂曜,對他這種不答反問、彷佛高高在上、智者看愚者的態度,真是恨得牙癢癢的。
恨!真的好恨好恨!
眼前的紫堂曜,有著自然流泄的自信,更具一股韜光內蘊的豐采與氣度,而這些,全都是因為有健康為底,因為他的身強體健,才得以累積起這些。
反觀起自己,他沒辦法像紫堂曜一樣,可以理所當然的擁有健康,理所當然的支配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更甚者,在陰界的生死簿上,他搞不好並不存在,是一個毫無陽壽可言的人。
想起這大不相同的人生,月靈官就覺得恨!!
很少有這樣激烈的情緒,可人生的不公平,再加上這時的病痛與疲累,累積所有—在那一瞬間,從沒有過的任性因受挫而出現……
「你很喜歡這樣是不是?」火山爆發,腦中空白的狀態下,由直覺主導一切,」用問題來代替回答,是怎樣?很得意嗎?」
縴瘦的身子忽地緊縮,捂著心口,弓成了蝦狀。